有时会这么想，热闹一阵子，恍若浮尘一般喧嚣，静下来的午夜，该落下来的已然落了下来。这时候的时间很重，很慢，思虑却很轻，轻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躺在沙发上看书，光从窗外探进来，落在白纸黑字的书页上。呆呆沉迷了片刻，想起很多人很多事。过了几天，竟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感觉大把大把懒散的时光和聒噪的蝉鸣。

盛夏眼看着走了，秋慢慢浮上水面。早晚的屋内，自然有了些凉意。才几天的事啊，半夜还要起来冲凉；现在，半夜要起来给女儿关好窗子，默默抽一会儿烟，喝完水以后，在客厅里呆一会儿，仍旧回床躺下。

许是多了凉，夜里常常醒来，看着熟睡中的妻子，睡得痴傻。忍不住去摸她的长发，看着这样一个曾经素不相识的女子夜夜回来躺在身边，依偎，唠叨，过日子，身上便回暖了很久。有时清朗的月光悄无声息铺进卧室，空间完全亮了起来，便不舍得睡去，独享着月光照耀的安静和透彻。

清晨往往醒得早，骑了车在街上慢行。在早市里走一圈，买些青菜和水果；或者去附近的巷里，看着慈祥的老太太给我盛上热热的豆汁。回去的路上，也能看到青年人用小车推着老人出来散步，或者有几个面目黑瘦的村人于路边摆上果篮，独自寂寞而悠闲地抽烟。今天早晨，折过一个路口，便见两位古稀老人白发皑皑，牵了手旁若无人走着，步子很慢。我贪恋了很久，经过的时候心里陡然一热。

中午在沙发上读柳营的《淡如肉色》，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阳光依然的好，书斜躺在胸口。看完第一章的时候我就想：柳营会把我们引向何处呢？柳营的回答很简洁：自由。这两个字忽然像光一样吸引我，一口气读完，在黄昏里想象梨这个小村子。

梨是存在的，也许并不存在。时光在这里变了一姿态，很合身。柳营写了很多人物的心灵苦难，有的毁掉了，有的爬上去了，有的变成一朵盛开的莲。我们忽然发现，苦难是如此的相似，而自由又是如此的偏宠。在第一次读到梨村的时候，我就感觉足够了，梨村就是一部无言的经书。心灵里有这么一个所在，种种菜，捉捉虫子，听点音乐，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清蒸鲤鱼，喝一杯红酒，到苦阿婆那里坐一坐，这日子就好了。

经书终是外物，虽然无法六根清净，最好的办法，我本俗来还俗去。

日子这么长，也这么短，而长短不关自由。

不再向深处走了，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