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想起你的一切，我的生命一下子豁亮起来。

        我会经常领着你粉嫩的小手在留仙湖公园穿梭，那里有你的滑梯，你的彩球，你的草地，有你最灿烂的阳光，有你的童年，有你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感觉。你从滑梯上滑下来，像一个可爱的笨熊，这使你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新奇和快意。你看着它，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你一遍一遍体会着自由滑落的快感，在飞翔中大呼大叫。我看着你，在蓝天下，在一个人工营造的乐园里，在一片紫红色的泥土上，由胆怯而变得放肆，由放肆而变得粗野，由粗野而变得来去自由，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知道，这时的你，体会了世界上最高质量的快乐，忘记了从前那些伤痛和恐惧。你从一个炮筒似的玩具里钻出来，探着头，一脸的兴奋异常，甩着脏兮兮的小手，一遍一遍叫着：爸爸，爸爸，爸爸，老爸……你一次一次尝试危险的游戏，战战兢兢，驾轻就熟，于是你炫耀，于是你发疯。我看到了你眼中闪动着明媚的光，我听到了你身体里一个与生俱来的声音在喊，我随着这束光，随着神秘的声音，一只脚踏进了春天。

        你喜欢岸边那些大白鹅形状的小船，你告诉我，它们在亲嘴。我们坐上大白鹅，你坐在最前面，握着方向盘，很专业地转动着它，你同样兴奋，因为你在一片浩大的水面上，你指挥着一只船和船里的大人，你就是在指挥着快乐的方式。船在水中打着旋儿，你命令它停下来，然后煞有介事地喝水吃零食，目光严肃。你那么渴望接近荡漾的水波，你伸出你的手，撩着，嬉闹着，拍拍手，水星四溅，哈哈大笑。你心无杂念地享受着自由，偶尔仰起头看天上飘过的云和孤零零的小鸟。

                                    二

        你在快速成长，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抱着那些可爱的娃娃，给她唱歌，让她跳舞，和她一起睡觉，给她喂奶，生气了还要打她的屁屁。你给她计划每一天的生活，你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的妈妈，要抱着娃娃撒尿，给她脱衣服，搂着她，拍打着她，唱着谁也听不懂的儿歌。你从大人那里学到了一切，并且善于创造，带着娃娃做各种游戏，还骂她们笨笨。你在认识世界中认识你自己，开发你自己，几乎每天都有变化，就像春天的花。

        夜市中，你撇开我的手，在乱七八糟的长腿、车轮、货架中欢跳着向前飞跑，一边嘎嘎嘎嘎笑着。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老鹰，在后面紧追慢赶，形象狼狈。我怕你出危险，于是假装生气地训斥你，而你像头倔强的小牛，毫不犹豫地顶撞和叛逆，在月光下，沿着生命给予你的路线自由地冲向前方。那时你走得还不是很稳，你总是要挣开我的手，不喜欢我像一只眼睛一样盯在你的背后，你吼叫着：“靠后，靠后！”仿佛是最高指令，我只能在最大范围里保护着你的安全和自由。

        也许一个孩子的进步，首先是自我的觉醒，然后才是爱心。

                                    三

        说说你的阴谋。

        有时大人实在是累了想休息了，就连哄带骗地把你哄弄到床上。你躺下了，又故意说要喝奶，又说要吃点心。你喜欢那些危险的点心，大人不让你多吃，说虫子来了，牙要烂掉的。你明白这种低智的游戏，你伸出一个手指头，示意只吃一点点，但是你从来都说了不算，吃完一个再来一个，永无休止。大人就训诫，就把那些在你看来没有一点威慑力的话再重复一遍，甚至生气了。你使出看家本领，开始哭，居然可以随时流出泪来，于是你达到目的。姨妈家的小弟弟来了，伸手拿你的玩具，你惊恐了，扳过他的小脸，一本正经得说：“脏，别动！弄坏了，打屁屁！给姐姐！”小弟弟开始嚎哭。大人正要收拾你，你抱着玩具就跑得无影无踪。你的小心眼儿一天比一天多，有时你自以为精心设计，大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识破。你在自己设置的阴谋中得意、陶醉，甚至藐视一切！

        说说你的两小无猜。

        冬冬来自农村，是姑妈的儿子，是一个小霸王，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会把自己不想吃的东西送给他，充满了关切。记得那一个晚上，大人们围在一起东拉西扯，高谈阔论。你们把玩具和食品弄得一团糟，实在无聊，就在大人们的沙发上瞎聊天，后来就卿卿我我，后来干脆毫无顾忌地拥抱，干脆亲吻，两个小嘴唇熟练地吻在一起，嘴上还挂着点心的残渣。我是最早发现的，那时，你们已经相爱了整整一分钟。大人们开始吆喝，开始拆散罗密欧和朱丽叶。而你们却丝毫没有羞愧，站在一旁咋呼，大笑，大人们也就大笑：“你们两个小屁孩！”大人们点到为止。

        这时的爱情，美的就像花朵与阳光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