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蓝不会想到,这一切消失得那么快。
转眼间,他们之间如此陌生,仿佛两个永远不能交汇的两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
但是夜深时刻,那种鬼魅似的情感,又会像海浪一样从遥远的海沟,趟过大陆架,袭上银白的沙滩,留下喘息的泡沫。
雨蓝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一首数十行的小诗,究竟要表达什么呢?他茫然,手指不自觉地摁向了删除键,诗消失了,夜晚又滑入了黑暗。
雨蓝点上一支烟,打开阳台的窗户。风从冬春的交界地带吹来,使这个貌似静寂的夜晚多了一份复杂的冲动。夜太长了,夜太重了,他看不到星辉,却听得见生命的急促,如细密的鼓点挟持着一个淡蓝色的梦。梦里,又出现了一个月前的情景。
二
当雨蓝终于得到那个期待已久的QQ号时,他的心开始发疯似的喘息,以至于慌乱中手指僵硬着找不到键盘的方位。等到那一阵颠簸渐渐停息时,他看到了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问候:你还好吗?
他喜欢这种带点小资的调子,甚至喜欢用同样的不太习惯的调子反过来和对方配合。有时回想,觉得是不是很无聊很虚伪,它来自哪里呢?他又拒绝用理性去阻挡愚蠢的行为,只是一味惯着自己,使着性子地去放纵,并不想把一切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大概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雨蓝和欣薇之间就没有了距离,包括年龄的界限。雨蓝有时甚至和她开着玩笑: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嫁给我?欣薇马上回复:今天晚上来得及吗?然后是一串呵呵的笑声。雨蓝明明知道这里面多是戏谑和调戏的成分,却努力使自己相信它的真实,难道没有一点真实的感情?他宁愿相信。雨蓝又问:明天我去见你,你有没有时间?欣薇说:我会在每一个时间等你,你来吧,真的有决心?雨蓝热血涌动,几乎没有思考地答道:那好,不见不散!欣薇说:我不喜欢随口一说的人,我知道你不是,你一定会来见我,是吗?
雨蓝要她的电话号码,又给她发了短信,收到回复,更坚定了要去看她的决心。
从办公室下网回家已是凌晨一点多。雨蓝蹑手蹑脚地开门关门,生怕惊醒了妻子,但妻子还是醒了,迷迷糊糊的问他:这么晚了,泡妞也该累了。雨蓝惊出了一身冷汗,敷衍了几句,脚也没洗,就钻进暖和的被窝。但是他哪里睡得着,回忆着欣薇的每一句话,又不禁心潮如浪。忽然间,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发狠似的想:明天一定要去,哪怕-----他看了看仿佛已经熟睡的妻子,没有再想下去,激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角灯,酣然入梦。
三
坐在高大空旷的候机厅里,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不安,这是一个过客的惆怅,不知为何动身,又不知终点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觉察出自己的幼稚和自作多情,念头只是倏然一闪,又没入黑暗沉默的水底,再也不想去打捞。这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几个老外步履匆匆地从面前经过,背着一个个笨重的旅行包,一边呜哩哇啦,一边指手画脚,好像刚刚踏入了新鲜的城市,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不远的一排铁制靠椅上,一个学生打扮的姑娘,像火红的美人蕉,盛开着淡淡的忧伤,似乎沉浸在MP3凄美的音乐里;一个戴眼镜的老者,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抖动着二郎腿,举着一本精致的小书,看得有滋有味,将自己与世界暂时隔离。雨蓝不知所措,他夹在这个由无数姿态和无数欲望交织的队伍里,感到不伦不类。
他掏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今天出差。这句真实的话里潜伏着一个巨大的谎言,妻子仿佛已经识破,只淡淡地说;去吧,要照顾好自己,记着按时回家。
就是这最后一句,使他再一次陷入惶恐之中,觉得世界是如此冷漠和危险,自己和一个稳固的秩序渐渐失去关联,这增加了他的孤独感。他去找谁?找那个梦想中的女孩欣薇?欣薇是谁?一个会浪漫的多愁善感的天使?隔着无限遥远的时间和空间,隔着一片空旷的情感的荒野,一颗心渴望与另一颗心的碰撞,会是一种让生命颤抖的爱吗?他又一次强迫自己制止毫无意义的猜想,看着机票,看着已经上路的欲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见到欣薇。这是无法控制的欲望,欲望只能靠残酷的现实叫醒,他到底怕什么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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