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翩飞的季节,孟雨尘带着圆圆约好刘凯琪、程思思两人去爬九十公里外的天梦山。天梦山在当地颇有点名气,春天刚到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杏花像轻柔的雪花落满了山脊山谷,也许山的名字与如梦的花朵有关。但秋天的天梦山很少有人涉足,虽然还有流水飞瀑,只零星地散落着些火红的枫叶,不够壮观,不够味道。而刘凯琪觉得人迹罕至的地方,必有不为人知的美丽,思思也有同感。他们是坐着思思的公车去的,思思开车,戴着一副墨镜,加上苗条的身材,出去特别扎眼。凯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蓝色牛仔裤,同样的酷味十足。这是孟雨尘想了一个月的计划,一则带圆圆开开眼,二则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顺便告诉她们自己的决定。谁知一路上谁也不让他花钱,使雨尘觉得很尴尬。
圆圆特别高兴,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见了高架桥都一阵惊呼。圆圆小嘴很甜,一口一个阿姨,叫得两个女人满心欢喜。圆圆说:程阿姨,这是你自己的汽车吗?思思苦涩地一笑:阿姨买不起车的,这是公司的。圆圆说:那你以后还能带我去玩吗?思思摸了一下圆圆的小脸,说:当然可以,但没有车开了,圆圆还跟阿姨去吗?
雨尘赶忙问怎么回事,凯琪说:孟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孟雨尘恍然大悟,觉得有点失言,该不会伤害程思思吧?思思摆摆手:哪里的事,事情不都过去了吗?全当是做了一个恶梦吧。
接下来谁都不说话,圆圆最先打破僵局:程阿姨,别伤心,你以后一定会买一辆更漂亮的汽车。思思高兴得说:好啊,到时候我拉着你去天安门。
话虽这么说,但三个人的心中各有复杂不定的情感。想想,这几年来,每个人都很累,最让人伤心的是,到头来几乎两手空空,只剩下一段残梦搁浅在岁月的荒滩。还好,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不管是事业、爱情还是人生,没有人失去重新选择的权利,这是目前最珍贵的收获。
看着山谷里火红的枫叶,凯琪心潮起伏,就像面对回忆中火热的爱情,如今,只能远远的看着,却不能采下一枚珍藏在情感的心空。都说可以把过去忘掉,但当你注视火红的枫叶时,你的感情不自觉地后退到空远的从前。
他们爬累了,就坐在离飞泉、红叶谷最近的石凳上放眼望去。山还是那般的沉默不语,它头顶着苍茫的穹空,像一位巨人一样包容着四季的一切。在它的心里,有过美妙的春的希望,有过夏天火热的激情,到了收获的季节,一山的苍凉,只在最幽谧的心谷,珍藏着一段燃烧的情感。如果冬天来临,你也许什么也看不到,飞泉结冰了,山的音乐戛然而止,白皑皑的雪覆盖了它的身躯,一颗颗守望岁月的树,用根紧紧抓住它的身骨,它不喊累,和面对繁华一样的沉默。岁月静静流淌,生命荣衰无常,对于山,千古与一瞬没有任何区别;对于人,短暂的生命经不起痛苦的蹉跎。
吃中午饭的时候,凯琪执意要喝酒,没有人反对。他们坐在一家农户的院中,看得见远处的枫叶。山里的秋天多了一点凉意,有一点酒身子感觉暖和了不少。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性格开朗的女人,穿着一件缎面的红坎肩,说起话来总是笑,笑完还带着长长的余音。她进来的时候,都要摸一摸圆圆的小脑袋,啧啧称赞小姑娘长得漂亮。思思说:大姐,看你乐呵呵的样子,我们真羡慕啊。老板娘哈哈一笑:姑娘真会开玩笑,城里多好啊,有高楼有公园有大商场,农村有什么啊!这不,咱这里吃菜都成问题,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提意见,嘎嘎,我们这都是穷乐,嘎嘎------说完嘣嘣嘣嘣一路小跑着忙去了。
凯琪努努嘴说:我们好可怜,住在城市,只剩下建筑、公园和商场,我们还有什么。连空气都假冒伪劣,更别说人心了。说完大大喝了豢诰疲钡米约阂渤榱顺楸亲印?/DIV>
趁这个机会,孟雨尘把自己的打算跟她俩和盘托出。
两大美女面面相觑,大跌眼镜,对这个决定大加赞赏。雨尘受了这样的鼓舞,仿佛未来的美好近在咫尺,坚决地把面前的一杯白酒一饮而进,凯琪连称大哥豪爽,也跟着抿了一小口;思思虽然不动声色,也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得不少。三个人声音越来越高,把以前的苦闷全倾吐出来。
雨尘说:思思,要不是凯琪提醒我,我还真是错怪你了,你是好人,为好人干一杯!思思说:我只是做了一点点事,心里很惭愧。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说,但为自己考虑,一直没讲,现在想想,我走出的这一步很值得,我得到了你们的友谊,这是我在这个公司的全部成绩。
凯琪说:你也不容易,大家能到今天也算是缘分,这点成绩可不小。
雨尘说:我就是想问,贷款怎么会说退就退?是不是公司帮我出上的?
思思沉默了,拿起酒杯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撇: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再说,孟哥也不再干了,我也准备退出程序,我想凯琪也是这样的想法,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孟哥,你根本就没有贷款。
雨尘说:贷了,都交了好几年的利息,经理说他帮我托人找的银行。虽说经理犯了罪,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感激的。
没等孟雨尘说完,思思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干脆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喝了下去,抹了一下嘴唇,看着两个人,淡然地说:你贷的那笔款子,根本没有入账,你每月交的利息都存在了经理帐下。他是骗你的,他骗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用公司的钱放高利贷。
雨尘和凯琪都听呆了,谁都不说话,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最后化作两个字:卑鄙。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的人,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思思接着说:你知道贴公告发小传单的是谁吗?
雨尘说:你曾暗示我,是不是肖主任或者臧廉礼?
思思说:肖主任全程参与了此事,但幕后的主使却是许伟。
两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口口声声、一言一行都和经理站在一起的人,竟然阴险到这样,这是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
思思说:肖主任和许伟、王晴是一伙的,许伟就是想致经理于死地,以便取而代之;小臧是经理的人,经理翻船了,小臧前功尽弃……我和小臧是一样的结局,过不了几天,我什么都不是了,这下王晴高兴了。
雨尘说:恶毒的女人!
思思笑了笑:其实,王晴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她也很可怜。她几次挑衅我,我都没在意,只希望她不要成为另一个牺牲品。
喝酒!喝酒!凯琪举起杯子:也算是祭奠,也算是庆贺,来,哥们,干杯!
雨尘摇着头自言自语:生活啊生活,你还要把我们这些好人怎么样?
风起了,山里的树叶婆娑着一树风情,在这个农家小院回响。三个人默默地看着,静静地想着。往事像一个个海市蜃楼若隐若现,而此时,这个收获的时光他们却一无所有。但每个人的心里,仿佛又竖起了另一座楼阁,等待着他们漫长的跋涉和抵达。未来不可知,岁月不待人。为了生活,为了想要的一切,他们还要试探着走进风雨,走进又一段不可预测的远方。
雨尘说:天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思思站起身,抱着凯琪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大哥说的对,我们这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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