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川  深圳商报 1.5

1月3日2时49分，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巍山县拱辰楼发生火灾，过火面积约300平方米，600多年历史古迹全被烧毁。据悉，巍山古城拱辰楼原为蒙化卫城的北门城楼，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三年，拱辰楼建在长47.1米，宽26.6米，高8.1米的砖砌城墙上，楼下为城门洞。据了解，城楼此前已承包给私人开茶馆。（1月4日《京华时报》）

600多年的古城楼毁于一旦，不免令人发一苦笑。这把淘气的大火，烧掉的是城楼，更是文化，以及永远难以再现的历史沉淀。

“临走真是不放心，生怕一别即永诀。”对于曾欣赏过巍山县南诏镇拱辰楼的人来说，这是无法言说的痛，诚如有网友坦言，2015年元旦才去过，喜悦的心情被这消息刺痛了心，巍山人的骄傲，每次回家都想看一眼的古城楼！而对于从没有参观过拱辰楼的人，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憾，即便日后完全克隆拱辰楼，也是不折不扣的赝品，难有其沧桑气质。

谈及古建筑、古城楼，梁思成有几句名言，比如“古建筑绝对是宝，而且越往后越能体现出它的宝贵。”“拆掉一座城楼，像挖去我一块肉；剥去了外城的城砖，像剥去我一层皮。”如果梁先生健在，闻及南诏镇拱辰楼被焚，一定大失所望。其实，何止大师会叹惋，任何有惜爱之心、有文化敏感的人，都会痛憾。

几十年来，我国古建筑毁于多次人祸，除了“文革”期间极端的野蛮破坏，起码有两次极端伤害。一是实用主义。有个案例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河北宝坻建于辽代的三大士殿要被拆除，有学者立刻向河北省政府反映，希望无论如何把这座辽代的古建筑保存下来。但是遭受反对，“辽代的建筑又怎么样，反正是个没用的破庙，不如把这些辽代的木头拿去造桥，还能为人民服务。”最终，该士殿硬是被拆掉。用辽代木头拿去造桥，何其愚蠢、何其可怕的实用主义思维？就像把古代的瓷器当茶杯，古代的城砖建猪圈，古代的字画当草稿纸……

二是商业主义。市场经济大潮兴起，旅游经济方兴未艾，古建筑似乎一下子成了抢手货，在资本和权力眼里，可迅速变现，可换成金钱和政绩。于是，以保护的名义开发，以开发的名义修葺，却在修葺中破坏。更有甚者，拆了重建，或者强行翻新，岂不闻修旧如旧？如果非要给鹤发老妪染发，给缺齿老汉镶上金灿灿的牙齿，岂不可笑、可悲？对古建筑的最大致敬，不是打扮它，而是保护它；不是折腾它，而是给它平静；不是消费它，而是防止它被侵略。可是，那些醉心于名利的资本和权力，岂能放过它，不将其工具化，岂肯善罢甘休？

在当前，工具化古建筑最流行的方式，或是承包给商人，比如拱辰楼。据悉，该古城楼在着火前已被承包给私人开茶馆。如果此说属实，就令人诧异。原因在于，该城楼始建于明洪武23年（1390年），距今有600多年历史，是云南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文物保护单位不允许搞经营！巍山县文管所所长刘喜树也承认，文化局是主管单位，文管所对此不清楚。“茶馆项目肯定是不允许。有南诏古乐表演时，喝茶是肯定有的，收不收费不知道。政府没有收过洞经古乐协会任何费用。平时大修要给补助，小修由协会自己负责。洞经古乐展示过程中，没有茶文化展示。”

这番说辞，明显有推脱之嫌，却也一不小心暴露出了问题。目前尚未查清古城楼着火的真正原因。不管是否承包，也不管与承包有没有关系，都需彻查此事。除了查明着火原因，亦须查清承包疑云，若果被承包，就应该问责相关责任人。

从香格里拉古城，到贵州侗寨，再到南诏古城楼，古建筑着火一起接一起，令人揪心。古建筑火灾，火只是表象，交织着利益的欲火才是深层次的根源。如果过度开发，不顾斯文；如果缺乏警惕之心，疏于保护；如果只把古建筑当成赚取金钱和政绩的工具，古建筑命运堪忧。

梁思成谈到山西大同善化寺暮色里的塑像感叹：“使我愉快得不愿忘记那一刹那人生稀有的、由审美本能所触发的锐感，尤其是同几个兴趣同样的人在同一时候浸在那锐感里边。”今天，我们的一些官员缺少的正是文化锐感，以及对历史的敬畏；我们的一些商人，也缺乏真正体贴古建筑的温柔与眼界。两者都显得过于急功近利，这是最要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