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穿透瓦房的阳光

作者：沈洋

    6
    叮呤呤，叮呤呤，一阵又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个不停，吴卫洪本人的手机和中心校办公室、乡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几乎被打爆。
    吴老师，我听你的手机效果不好，我已给你寄了一个新手机过来，你查收一下啊！柔柔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吴老师，你挂了手机，我马上打你的座机，给你节约点电话费啊！很沉稳，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些热心人的每一句话语，都像一股暖流般流淌在吴卫洪的心间，让他感动无比。
    喂，请问是瓦房小学吗？我们寄的物资收到没有？
    请问我们寄衣物给你们地址怎样写？
    你好，我们能寄现金过来吗？
    喂，你好，我们寄来的书包收到了吗？
    中心校办公室和乡政府办公室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接电话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中心校办公室，中年教师孔祥柱正在接听电话，电话还没听完，就站起身来提着裤子朝门外跑，要去上厕所，还没跑到门边，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又条件反射般地回到电话机旁，一把就将电话听筒拿起来，贴在耳朵上。
    孔祥柱大声问道：喂，喂。还没说上两声，就听电话那头传来炸耳的声音，怎么话还没说完就挂了，不想接是吧！既然这样，还要我们捐衣物干啥。
    孔老师搞急了，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在电话里骂起人来。
    孔老师说：你捐点衣物有啥了不起，就可以这样吼人不是，谁不接电话了，刚才确实是有事嘛！
    孔老师正在气头上，麻校长进来了。
    麻校长说：孔老师，脾气蛮大的嘛！可要注意形象啊！
    孔老师一脸无奈、惊恐的表情，他断断续续地说：麻、麻校长，你不晓得，电话从早到晚一直就没有断过，都第五天了，我今天早上从坐下去就没有站起来过，尿都蹩在裤裆头了，你叫我咋注意形象嘛！我的脸都丢尽了。
    麻校长忍不住抿着个嘴笑，伸手朝外面指了指说：快去，不然前列腺炎可要来找你了。
    孔老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双手蒙着裤裆朝着门外就是一惊趟。
    麻校长一连串接了好几个电话。先还耐心地回答，所回答的问题几乎雷同，大都是问地址的，或者就是让查收包裹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后，麻校长都有些乏味了，有些支持不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这时，刚解完小便的孔老师才悠闲地从门外哼着小调进办公室来。
    孔老师说：麻校长，怎么样，接了几个电话，感觉还爽吧！
    麻校长说：真辛苦你了，再坚持一段吧，现在刚开学不久，老师们都忙着上课，要抽老师上来帮忙也难，你就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同志吧！
    孔老师面带难色，有些冒火地说：麻校长，你前天还说过要派两个年轻老师来帮忙的呵！怎么说变就变了，耽搁点时间都不怕，关键是我的耳朵挨不住了，晚上睡觉都嗡嗡嗡直叫。
    孔老师摇了摇头后又接着说：麻校长呀！不是我颠声气，吴卫洪这小子平时口口声声他们80后一代如何了得，尽干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不是我说他，后面肯定有戏，这事整不好要出问题，到时候这把火难说会烧到你头上的。
    麻校长说：孔老师，你也不要这样神经兮兮的，为咱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办点事，献点爱心，这能出多大个事。不过呢，吴卫洪这小子事先也不报告一声，好有个思想准备，免得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的。
    孔老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麻校长呵，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增派一位会说普通话的年轻老师过来帮忙，我真的忙不转了，再说我的普通话也不标准，别扭。
    正说话间，刘春琴歪着个头站在办公室门外，用手蒙着嘴只是笑。
    麻校长说：刘老师，笑什么，快进来，有什么事吗？
    刘春琴有些腼腆地说：麻校长，听说孔老师一个人接电话，忙不转，我可以过来帮忙吗？
    麻校长看了看孔老师说：啦！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正好吗？
    麻校长回过头望着刘春琴笑笑：这太好了，孔老师这几天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你普通话讲得又标准又流利。只是你要上课啊！
    刘春琴说：没事啊！我每天就两节课，一下课我就过来帮忙，我还可以叫上几位老师一起过来呢！
    麻校长高兴地说：就这样定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有你们这些80后来帮忙，再多的电话也不够接啦！
    刘春琴就得意洋洋地坐到了孔老师的位置上，开始了她的兼职工作。电话一个不停地打进来，刘春琴就一一作了回答，她清一色的标准普通话，说得有板有眼的，像是在主持电台的访谈节目。
    麻校长说：孔老师，我看一部电话也不够打，干脆把你的手机号在网上公布出去，那样就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听电话了，免得上厕所都忙不转。
    孔老师一下子惊叫起来：哇，我一个穷老师，还玩得起手机哈。
    麻校长说：听说你大女儿不是刚给你买了一个三星吗？拿出来作点奉献啊！
    孔老师忙辩解道：哈，她舍得送我手机，那我睡着都要笑醒呢！
    孔老师说：唉，麻校长，你又是领导，何不把你的手机号也在网上公布出去，人家打电话来你正好解释解释啊。
    麻校长伸出手来一个劲地摇：别别别，我这手机还要接县教育局和乡政府的电话，可别误了大事。
    两人斗了半天嘴，斗得哈哈大笑。
    7
    太阳光直射到大地上，人们热得直淌汗。地上堆着一堆堆物品，有胶鞋、有书包、有各种式样的新的旧的衣服，各种物品真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像是一帮小贩在摆地摊。吴卫洪正在给背着竹背篓前来背物品的群众分发包裹。
    吴卫洪站在包裹的中央说：乡亲们，你们辛苦了，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帮助我们瓦房小学把这些好心人捐赠来的衣物背回去。
    人们一下子激动起来，村民们忙着用手去摸那些包裹，揣摩着里面到底装了些啥子。只见村民们不断地往自己的背篓里放那些看上去大个的、豪华的、高档的包裹，直到把背篓塞满为止。吴卫洪、刘春琴和前来帮忙的几位老师见村民们背得太多，生怕他们背不动，爬山困难，就劝他们少背点，可那些村民却说没事，难得背一次，下一次山不容易。整个分发现场沉浸在一派热情、幸福、和谐的气氛中，见村民如此热情，几位老师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待村民们背着背篓陆续散去后。吴卫洪看到眼前还剩下十来个包裹，眉头就皱得紧紧的。当他抬起头，才看到刘春琴带着几位年轻女教师朝自己走来。
    刘春琴笑容满面地说：卫洪，看把你累成啥样了，快歇歇，我们五朵金花帮忙来啦！你看，后面还有三位帅哥呢！
    吴卫洪一下子像搬来了救兵一样高兴：太好了，我们瓦房小学今天办喜事了不是，来了恁么多的俊男靓女。
    没等吴卫洪说完，一向做事麻利的刘春琴已经动手了，在她的带领下，几位老师一齐拿出了早已藏在背后的当地农民背的背篓后说：卫洪，看，咱们作战工具不赖吧！说着就忙去抱地上的包裹，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把地上的包裹捆在了各自的背篓上。
    张副书记、杨纪委、陈镇长、麻校长和钟所长几位也各自背上一个包裹，跟着上山。
    吴卫洪也高兴极了，高声大气地幺喝道：各位听命，目的地，瓦房小学，路线，请跟我来，别掉队，冲啊！
    吴卫洪高喊一声就背起地上的包裹，带头朝前面爬山。
    一路上，八位年轻老师又是唱歌又是说笑的，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也二颗二颗地直往下流，但没有一个有怨言，每一位老师的笑脸，就是一朵阳光的、灿烂的山茶花。
    毕竟除吴卫洪而外，其他八位老师都是第一次到瓦房小学，很少爬这样艰险的山路，开头大家还干劲十足，可爬了一段山路后，队伍就明显拉开了距离，几位男教师还行，一直保持领先地位，可几位女教师就困难了，走三步退一步的，走上一小段又要歇上一气，这样一耽搁，速度就特别的慢。眼看天色已晚，但行程还有一半，吴卫洪就有些焦急了。
    吴卫洪说：各位听命，现在行程已达一半，进展十分顺利，为保证体力，我们在天黑前赶往二道岩，那儿有人家，我们在我的学生李小勇家吃晚饭，然后继续前行。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前行，大家终于来到了李小勇家。李小勇的父母见来了这么多客人，可高兴了，忙抱来大堆的柴禾，在门前燃起了一堆篝火。李小勇的母亲从家里抬出了满满一撮箕洋芋，啪啪啪地丢在火上烧起来。李小勇的父亲则打来一大碗酒，说是二道岩煮的燕麦酒，香得很，要大家品尝品尝，几位男教师就率先喝了一口，直喊好酒好酒，要几位女教师也品尝品尝，几位女教师坚持不喝，在李小勇父亲的热情劝说下，每人象征性地喝上了一小口。李小勇则用一竹片把火中的洋芋一个个的刨出来，刮去表面的黑灰烬后热情地递给每一位老师，李小勇的母亲把早烧好的青辣椒用手撕碎，拌上毛菇装在一个大土碗里抬出来，还端来了一小碗昭通酱让大家吃，几位老师吃着地道的山洋芋加烧辣椒，直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吃了一个又一个。
    李小勇说：老师们，你们少吃点洋芋，我爹到背后山坡上捉蚂蚱去了，多得很，等下烧给你们吃，可香了。
    几位老师一听说吃蚂蚱，高兴得手舞足蹈，吵着一定要去亲自捉几只来，说着就拉着李小勇奔到了后山上。
    月光高悬，山野静寂，树影婆娑，虫们的吟唱使得山野一下子生动了许多。几位老师在李小勇父子的带领下，弯着腰专心至致地搜寻着蚂蚱，一男教师先捉到一只，高兴得在山野里大吼一声，过了许久，那回声还久久回荡。
    捉了足够多的蚂蚱后，大家就返回篝火旁，学着李小勇父子的手艺，用一根细铁丝把捉来的蚂蚱串起，放在火上烤，边烤边向上面撒盐，直烤得咝咝作响。
    吴卫洪率先品尝了一口，直喊好吃太好吃了，惹得大家直流口水，忙着去抢吴卫洪手里的蚂蚱吃。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高兴得拉起手围成了圈子，跳起了彝族的达体舞，直跳得汗流浃背。
    刘春琴兴奋地说：啊！太愉快了，这段时间接电话都把人接呆了，耳朵也听麻了，今晚真是太好玩了，太开心了。
    另一女教师也说：是啊！这气氛好极了，美极了，简直就是人间仙景呢！
    李小勇家父亲为每一位老师扎了一个火把，大家手拿火把，一个紧挨着一个，在蜿蜒的山道上开始了艰难的爬行。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火把像星星之火一样，成了山崖上的希望之光，成了一道异常美丽的风景。
    狗吠声此起彼伏，叫得让人有些害怕。
    突然，一声尖叫，只听唰的一声，刘春琴一下子就掉到了崖下。
    不好了，吴老师，刘春琴掉下崖去了。
    大家一阵惊叫。
    有人说，在哪儿，快救人啊！
    几个女教师被吓得哭了起来。
    吴卫洪急得淌汗，说：大家别急，你们地形不熟，怕出事，都把火把打过来，我下去看看。
    几位老师就火速围了过来，向崖下望去。大家一齐喊，刘春琴、刘春琴，喊得大山都晃动了样的。
    开始没反应，又喊了一阵，下面终于传来了刘春琴的呻吟。吴卫洪把耳朵贴到崖边听了听，高兴地说，在下边，你们在上面，我绕下去看看，等我回话。
    吴卫洪拔腿就跑，火把也忘了拿，另一位男老师大个忙拿着火把跟上去。还有两位男老师要跟了去，大个说不来了，你们就在上面有个照应。我下去得了。
    其余几位老师急切地爬在崖壁边上焦急地喊：刘老师，刘春琴，要坚持住，吴老师他们来救你了。
    下面不断地传来刘春琴的呻吟。大家听了难过极了。
    刘春琴满身是血，头发也被血迹粘住，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烂了好几大块，襟襟咎咎地掉着。她正好被一个树桩卡住，在那里动弹不得。一脸十分痛苦的表情。
    吴卫洪火急火燎地扒开荆棘，艰难地撑上一处陡坎，拉着一根树枝爬了上来。
    吴卫洪说：刘老师，不要害怕，我来了，没大碍的，你别紧张。
    吴卫洪使劲地向上撑了撑，费了好大的劲，才来到了刘春琴的身边。他伸手，轻轻地抱起刘春琴的上身，见刘春琴的一只脚被卡在了两棵树和石头缝中间，他又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刘春琴的裤褪使劲地用力，还是不能动弹。而且由于吴卫洪用力过猛，他已明显地感到脚下的石头正在往下梭，他急得直冒汗。
    正在这紧急关头，大个也艰难地撑上来了，大个手里还拿着火把，大个拿着火把过来，眼前就亮了许多，大个见眼前的情况危急，就赶紧用一只脚踩着一棵树桩，又伸手去扳另一棵树桩，用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把两棵树扳开点距离。
    吴卫洪见树桩有了点松动，才使劲拉住刘春琴的裤腿往上扯，扯了好几下，才把刘春琴的腿扯出来，大个忙过来帮着把刘春琴抱起来，挪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这时，刘春琴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刘春琴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当时不注意，踩蹋了一块石头，一下就掉下去了，我以为没命了，幸好还保住了一条小命。
    吴卫洪说：你活动一下看，给伤着筋骨。
    刘春琴抬了抬双手，抖了抖双脚。
    刘春琴说：还好，没大问题，只是有点酸疼。
    吴卫洪说：只是你脸上身上都有好几处擦伤，只有到瓦房小学后我去找刘草药给你治治，他的草药可是祖传秘方，效果好着呢！
    刘春琴听了高兴地点点头。
    三个人松了一口气后，吴卫洪才大声地对着崖上喊话：刘老师没问题了，你们放心吧，只是这儿太陡，上不来，赶快丢根绳索下来，你们在上面拉我们一把。
    过了不多时，上面掉下来一根麻绳，麻绳的尾部，还用一件牛仔衣挽了一个大疙瘩。
    吴卫洪说：表现还不错，有这件牛仔衣就不会勒手啦！几个帅哥美女还算聪明。
    大个哈哈哈地笑着说：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尽会做英雄救美的事。
    说得刘春琴脸红红的，一拳打在了大个的肩上。
    紧接着，吴卫洪和大个在下面抵着，让刘春琴坠着绳索一步步地往上爬，随后，大个和吴卫洪依次爬了上去。
    九位男女教师像裹白菜心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一起高喊：刘老师回来了，刘老师回来了。
    整个山谷间久久地回荡着“刘老师回来了”的回声。
    山道上再次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移动的火把。
    这天夜里，吴卫洪一夜没合上眼，有一种感动在他的心里涌动着。这些天，随着数以万计的包裹雪片一样飞来，吴卫洪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对自己十分不利的火药味，很多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好像有一种排斥、鄙视、瞧不起的味道，这种味道不仅没有减弱的势头，好像还越来越浓了。吴卫洪知道，因为这么多包裹的到来，确实给很多人添了不少麻烦，打乱了很多人安逸的生活秩序。吴卫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些想法总是跟很多人的想法不一致，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单纯、太不懂得人情事故了。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很多人是不愿在包裹的事情上作出太多的奉献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咋了？不过今天这么多的同龄人来帮助自己，支援自己，尤其是像刘春琴这样骄弱的女孩子，也一样背上个大包裹跟男人一样爬陡峭的大山，还摔了一跤，掼得头破血流的，真的让吴卫洪发自内心地感动。吴卫洪一直在内心自责，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学生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人家刘春琴跟着受这种洋罪呢？为什么要让那么多的人不愉快呢？这些问题，吴卫洪想了好多好多，越想心越乱，越想心越烦。
    8
    学校建在山顶上的一个山洼里，这里与吉利镇的地形地貌截然不同，海拔一下子抬升到三千多米，不再是高山峡谷，悬崖绝壁，周围尽是平缓起伏的小山丘，山上不长树，覆盖了些厚厚的山茅草。这里是典型的高山草甸。呈现在眼前的，是莽莽苍苍的草场，是碧蓝如洗的天空，是远处淡淡雾绕的远山。站在瓦房小学门前，眼前就是一道刀砍斧削的绝壁，放眼望去，崖下是雄奇壮美的一道道大峡谷，一条江水变得像一条黄线，站在瓦房小学门口的悬崖边，就可以看到三千米悬崖下的那个叫吉利的小镇。
    早已得到背衣物的家长和老师们快要上山来的消息的小学生们，争抢着用叔叔阿姨们捐赠来的望远镜观看。他们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崖下吉利镇小镇上的热闹景象，可以看到那些在悬崖上凿出的羊肠小道上背着衣物艰难爬行的老师和家长们。
    透过望远镜，数十位背着花花绿绿的衣物的乡亲们，成了悬崖上的一道风景。他们看上去像是蚂蚁，小得可怜，可又是那么高大，像是一只只雄鹰。
    秦菜花拿着望远镜，神情专注地看崖上正在爬行的吴卫洪老师，她看到吴老师背上背着的，是一捆花花绿绿的书包。
    张辉跑过来激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张辉说：菜花，和你商量个事。还没说完就故作神秘地呶呶嘴。
    秦菜花说：说啊！啥事。
    张辉说：刚才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吴老师他们背了好多好多的新衣服新鞋子呢！你想要什么？
    秦菜花说：我想要一个书包，吴老师都答应我了。
    张辉说：我想要一件女孩子穿的衣裳。
    秦菜花惊讶地说：你又不是女孩子，干嘛要女孩子的衣服啊！
    张辉说：我想拿去给我二舅家的女儿穿，她家可穷了，冬天快要来了，她只有一件烂衣裳，补了好多个疤，换洗的都没有。每次她妈给她洗衣服，她就光着身子睡在床上看书。要等下午衣裳晒干了她才能出门去玩耍。菜花，如果你多分到一件女孩子穿的衣服，我拿我的新书包跟你换一件衣服好吗？
    秦菜花说：听你说得怪可怜的，那她家比我家还穷了。我一定换给你。
    张辉一下子高兴得叭的一声和秦菜花击了一下掌。
    9
    当县纪委的张副书记、杨纪委、吴卫洪、钟所长和前来帮忙的十几位老师背着包裹从山脚下爬到瓦房小学时，学校刚好放学，同学们背着书包正要离开学校。让吴卫洪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背包裹上山的家长，除了李小勇的父母紧跟着几位老师上山外，其余的都没了踪影，也不见他们背上来的包裹。吴卫洪一下子搞急了，他环顾一下四周，一直没有看到包裹。站在一旁的张副书记、杨纪委、陈镇长一看这情景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张副书记急切地说：那么多包裹都背到什么地方去了？
    蒋老师抱着个烟筒吸得啪哒啪哒的，吸了好几口，才抬起头来说道：没见哪个背什么包裹上来啊！难道是……
    陈镇长说：难道这些家长们以为各人背回来的东西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其他几位老师也恍然大悟地说：哦，难怪在路上那些家长好热情唉，忙着给我们减负呢！
    刘春琴说：在邮电所门口时，我看到他们左挑右选的，我还觉得奇怪呢！
    张副书记说：吴老师，赶快让这些孩子回去通知他们的家长，马上把那些包裹背到操场上来。
    陈镇长也说：赶快，正好孩子们刚放学，要等学生走完了就麻烦了。
    吴卫洪就把学生召集起来。
    吴卫洪说：同学们，这些衣物都是好心的叔叔阿姨们捐赠给我们瓦房小学的，大家都有一份，但必须全部背到学校来进行分类后再分发，你们马上回去通知家长，赶快把他们背回去的东西全部送到操场上来。
    同学们听到吴卫洪的话后，就呼啦啦一下子跑进了村子里。
    张辉一进家门，就看到父亲黑狗和母亲三丫正在翻弄那些衣物。堂屋里像摆地摊样，花花绿绿的摆了一地。各种颜色的新衣服新裤子都有，其中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尽是旅游鞋。张辉眼都看花了。哇的一声丢下手中的书包就跪在地上，去翻看那些衣物。
    张辉说：人家吴老师叫你们快把衣服背回学校去呢。
    张辉也特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边说着边伸手去摸那些衣服。
    三丫忙伸手去挡住张辉的手。
    三丫说：你看你那双猪手，脏得像啥样。莫把我的衣服整脏掉。
    张辉说：哟，这都是你的衣服啊，不分给同学们了？
    三丫叭的一巴掌就打在了儿子张辉身上。
    三丫说：砍脑壳的，闭上你的猪嘴，还讲得，王支书他们早就盯着了，你看这些衣裳，新崭崭的，你这辈子见过几件？
    黑狗说：如果拿到镇上去，这些东西不晓得要卖多少钱？太板扎（好）了。
    正说着，李小勇在门口大声地喊叫起来。
    李小勇说：张辉，还不快叫你妈把东西背回学校去，吴老师他们等着呢！
    张辉一听是李小勇的声音，忙凑到门边回应。
    三丫一听叫背回学校去，忙着收拾地上的衣物，麻利地把四个包裹藏进了房间。
    张辉说：我妈呀，咋像做贼样的，这些东西又不是我们出钱买的，人家吴老师叫背回去就背回去，留着我们也穿不完。
    三丫说：放屁，你二舅家姑娘还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呢！
    黑狗说：留着总有用的，这些衣裤太好了，在咱黄荆坝，就是拿着金元宝也买不到的。
    三丫说：送去还掉，有那么便宜的事，老娘来回走了百多里山路呢！脚都打起泡来了。先别送去，等我去学校看看再说。
    10
    秦菜花的父亲二棍子和母亲红豆选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包裹背回来，从表面看，那两个包裹都十分高档，特沉，由于里面是纸箱装着物品，从外面掂量不出装的到底是什么。当二棍子和红豆把包裹背回家，满怀希望地打开包裹后，两人都十分失望，二棍子背的那个最沉的包裹，里面装的全是童话书，还有面很大的国旗和一捆红领巾。红豆背的那个包裹里面，全是高跟皮鞋。
    二棍子丧气地说：我都叫你另外选一个背，你偏看上那个，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红豆说：你还说我，你背的尽是一堆废书，又不能抵衣穿饭吃，有啥用。
    这时，正好秦菜花从学校回来。秦菜花还在门外就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秦菜花说：啥是废书啊！我看看。
    秦菜花说着就去翻看那些书本，一看是些童话书，秦菜花高兴极了。
    秦菜花说：太好了，太好了，快背到学校去，我们班的同学早就想读这些书了，《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木偶奇遇记》，哇，太棒了。都是些好书呢！嘿，还有面国旗和好多的红领巾呢！
    红豆说：国旗有啥用，红领巾又有啥稀奇，能当饭吃？颤惊惊的。
    秦菜花说：国旗可珍贵了，我们学校那面都被风吹白了，上星期吴老师还说等领工资了才去买一面新的来换掉呢！有这面国旗，就不用买啦！还有那么多的红领巾，同学们都可以戴上崭新的红领巾啦！
    秦菜花边说边把国旗打开，让爸爸妈妈拉着，一面鲜艳的国旗把秦菜花家的屋子都映红了。
    秦菜花说：等一下。
    秦菜花又抽出一块红领巾，极认真极仔细地在胸前打了个漂亮的结，自己喊了声立正，就极其严肃地向国旗行了一个队礼。整个屋子里显得庄严肃穆。
    红豆一看那国旗，好大的一块红布，就一把夺过来。
    红豆眼球鼓鼓地说：这国旗安逸，恁大一块布，够做件衬衣呢！
    红豆边说边抖着那国旗左看右看的，欣喜若狂的样子。
    秦菜花一下子愤怒起来，趁母亲不注意时，一把就抢了过去。
    秦菜花说：我不干，我不干。这是国旗，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旗帜，你以为是一块一般的红布，上面还有五角星呢！这是我们中国的标志，你才想得美呢！快走，人家吴老师就是叫我回来喊你们拿包裹回去的。你们打开干啥，又不是你们出钱买的，你们有啥权利打开人家吴老师的包裹，这可是犯法的呢！自私！
    秦菜花说着就捧着那面国旗和那捆红领巾朝学校奔去。
    二棍子说：就顺了菜花吧，这小丫头惹不起。
    红豆说：拿起走吧！反正这些东西也不顶用。
    二人说着就拿着包裹朝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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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沈洋，1975年5月出生于云南昭通大山包，1995年开始文学创作，曾在《黄河文学》、《广州文艺》、《安徽文学》、《边疆文学》、《滇池》、《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报刊发表过小说、散文、诗歌及评论等作品，与人合著散文集《沧海萦梦》、长篇纪实文学《穿越历史》、长卷文化散文《神韵昭阳》等，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红裙子的流向》。作品入选《崛起的昭通作家群——昭通文学艺术系列丛书》。曾获昭通市第一届、第二届、第三届政府文学奖。云南省文联委员、作家协会会员，昭通市文联常委、秘书长。曾任过中学教师、校长，乡政府办秘书，报社编辑、记者，昭阳区政府办秘书科长、副主任，昭通市委组织部办公室副主任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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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单位：云南省昭通市文联（邮编：65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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