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记忆十八岁那年夏天 |
分类: 心情日记 |
(一)十八岁,回龙、大山、云雾及远方的远方
就在十八岁那年,一背简单的行李,就把我匆匆地交付与了海拔2000多米的回龙,给了大山。
回龙小学坐落在一个小山洼里,四周都是山,属于山顶上的山。学校处于高海拔地区,整个秋冬季节,大山都会被云雾缠绕着,那种缠绕,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缠绕,而是让人平添千丝万缕烦恼的缠绕。云雾里夹杂着雨雪,夹杂着枯萎的树叶,一个冬天就那样无禁止地下啊下,下得人心里充满惆怅,下得地上尽是泥泞,风一吹,全变成冻土。
冬天,回龙看不到远方,黑压压的天空贴在四周的山峦上,没有任何生气,只有刺骨的风冷冷地刮着。由于被大山阻挡着,山上收不到手机的信号,村委会有部破旧的电话,可是大部分时间打不通。学校没有电视,一台上了年纪的收音机,也需要“高超的技术”才能弄响,且效果不是很好。但很多的时候,我们几个老师会围着那个老收音机,听听来自山外的声音。电视,在山上更是很稀奇的东西。学校是没有电视机的,学校旁边张家小卖部里有一台,一台连接上了模拟接收机的黑白电视机。有时寂寞,我们会到张家去,买上一包瓜子,就可以在他家“旋”上一下午或者一晚上,看看电视里面的花花世界,听听来自山外面的声音,只有这样,才能更直接地与外面的精彩世界接触。
(二)大山、老吴、酒和温暖的温度……
回龙离四周的集镇均较远,从山脚的关河边开始上山,不知道要绕过多少到弯弯,爬过多少到坎坎,涉过多少道沟沟,才能勉强看到微弱的灯光,才能听到简单的喧闹。从山脚到回龙要走三四个小时,下山也要两个小时,且都是笔直地上和下。若要回家,就必须周六早早地下山,周日中午又要得赶上山去,否则就要耽误课程。在山上一两个星期甚至一两月回不了镇上,是常有的事情。
八个老师中,除了本地的老陈老师和两个代课教师在家住外,老吴、阿东、小相、陈兄加上我,我们五个从外乡分去的老师就住在学校里。
我们五个中,数老吴的年纪最大。老吴是有家室的人,爱人在离回龙几十公里外的家中种地,大儿子在县城读高中,小儿子也上初中了,成绩都不错。老吴85年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他家旁边的学校代课,这一代就是十多年,一直没有间断。他的学生有好多考上了中师中专,正式分配参加了工作。而他,99年才考上中等师范函授。2000年的那个下雨的秋季,他被分配到回龙。那年和他一起到回龙的,还有我。
老吴是一个乐天派。或许是生活的压力过大,老吴喜欢喝酒。老吴的酒瘾很大。老吴喜欢放了学,在学校旁边张家小卖部里,边喝酒边看电视,和张家的媳妇吹一些上了年纪的不着边际的散牛。老吴热情,在山里面朋友很多,和老吴喝酒的,有山里面砍柴过路的汉子,有放牛的老者,有才从山西打煤炭回来的年轻伙子……老吴也会叫上我和其他的老师,但这种时候稍微的少一些,因为年轻人酒量不及他们的好。
学校有个简单的伙食团,给住校的学生和老师做饭。阿东、小相和我是在伙食团吃饭,老吴和陈兄则很少参加。老吴在他那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内,安装了电炉,买了电饭煲,自己做饭吃。因为买菜很困难,伙食团常常揭不开锅,上顿洋芋煮酸菜,下顿酸菜煮洋芋,第二天则是又重复。老吴的生活好些,因为他几乎每个星期都有回去,从家里背来了很多新鲜的蔬菜、肉类,生活比我们阳光多了。所以,很多的时候,老吴就“不注意”煮多了一些,说吃不完,然后叫上我们几位老师,呵呵,那些“煮多了”的饭菜就能解决了。
记得我以前有一篇文章曾提到过我离开的时候,老吴把他媳妇给他背来补身子的鸡杀了给我送行,老吴就是那样的一个人,真挚、豪爽、乐观。只是,我离开了三年,一起分工到回龙的老吴还在山上坚持!虽然我也依然在山上坚持,依旧偶尔会孤独,但我更怀念老吴,以及老吴那间小屋,那些昏暗灯光下品酒谈人生的快乐!
现在也会偶尔遇到老吴,遇到老吴和他的媳妇。老吴依旧甩着一个泛白的包,耷拉在肩上,“老吴,走我家耍,喝酒,好久没有和你喝上两杯了!”“你晓得的,上回龙要走四个小时的哦,没有时间了。改天吧?”呵呵,这个改天,就改了几年。
一直记得老吴,记得他给的温暖。后来模糊地听到他的大儿子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小儿子也上了高中,真替他高兴,只是,负担更重了,压力也更大了。
帮不了什么,只能在有风有月的晚上,在这座山头,遥遥地、默默地祝福那座山头上的老吴,一路走好,喝高兴!
(三)夏天,那些花儿
在回龙教书那几年,最喜欢夏天。
因为海拔高,回龙的夏天是凉爽的,天空蓝得没有任何悬念,云朵也是纯洁的,一如山上的人。因为是山顶上的山顶,回龙的山顶很平坦,夏天的山顶上,有如铺上了一层绿毯子,草绒中有点点野花,虽不芳香,不娇柔,但也很漂亮。草地间,有很多被当地人称为“大米苞儿”的小粒野果,像草莓,虽然它只是很烂贱地生长在山顶上,但比草莓更加珍贵,因为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到过这里的人才能一睹它的风姿,才能一品它的甜美;走出大山,就别想再能遇到它,它属于大山,属于那片美丽的土地!山路的两边,常常有叫做“刺糖果”的矮小灌木丛,上面结满果子,到了春末夏初,满树的小果子便红了,那些是可以吃的。在没有毛毛细雨的午后,可以躺在“刺糖果”树下的草坪上,伸手一颗“刺糖果”,翻身一把“大米苞儿”,再看上一两本时尚杂志,其实日子也就应该这样潇洒。
山坡上,林地间,不时会有牛羊马的影子晃动,牛羊是休闲的。站在山顶看远处的山,山是平的,一个山顶接一个山顶,山顶连接山顶,就看不见山谷,及山谷间发生的事,眼界就无比的开阔,心绪就无比地舒畅。
夏天的午后,吃过午饭,毛相、老吴、阿东、陈兄我们几个便会带着五六年级的学生,爬上学校周围的小山坡。一路上,歌声、林间的鸟叫声、虫鸣声,以及放牛娃的吆喝声,会淹没我们的惆怅及孤独,就会有一丝清风掠过心坎儿,一切都是美好的。
周末,我们会买一两只半大的鸡,洗整干净,到有水有风有景有趣的地方,刨一个土坑,捡上林间的干柴,来个烧鸡下酒。一个中午的准备和玩耍,待到下午四五点,闷烧在土里的鸡香味便从泥土中散发出来,几位仁兄便会不客气地动手,直到满嘴的油和烟。或许还会遇上几位放牛的汉子,我们便把带到山上的酒,用一个土碗传着喝,大口地喝,没有谁“踩假”,喝出了豪爽,喝出了快乐,喝出了惆怅,喝出了真诚……直到月儿爬上山头,直到蛐蛐叫天,我们才摇晃着脑袋,回到学校,回到那个寄托身子的地方。
……
在以后,没有找到那样的风景,那样的心境。
或许,在今后的永远,也别想找到。
(四)开学两周后,那些座位依旧空着
在回龙工作,最大的难处是开学时,学生入学不积极,家长的送子女上学的意识淡薄,读书无用论占据了很大部分人的思想。
每一学期开学,报名的时间就要两个星期。每个学期开学,老师在学校等了多天,才有稀稀少少的学生前来报名。那两年,国家没有实施免费教科书,各种补助少,大部分学生家长为几十元的报名费发愁。很多家长是想送学生到学校学习的,但是因为几十元的报名费,很多山村孩子求学成了真正的梦。(好在近年来,国家的政策好,西部农村的孩子不再为读书发愁)
开学一两个星期了,教室里也就百分之五六十的学生坐着。我们又得一家一家地家访,一家一家地做工作,动员家长送学生入学。在这过程中,我们就得给家长承诺书学费我们先垫付,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我们得给学生家长讲读书的好处,讲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的道理。
就这样,一个个空着的座位又慢慢地少了,老师的债务也渐渐地多了。很多老师在假期结束后,还给学生垫付着几百块的书学费。
就在前几天,我去了一趟回龙,见到一个我垫付过书费的学生,他周末回家,在到母校来打打篮球。见到我的到来,他还是很腼腆。怯生生地:“毛老师好!”还是一脸的稚气,不过个子倒是长高了,比我高了一些。听他说他现在在中学读二年级,成绩还不错。
呵呵!
……
看着他们正在健康地成长,看到他们依然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的洗礼,接受知识的熏陶,其实,很快乐!
(时间关系,待续、待修改。不足之处请谅解)
毛毛的博客:一个山村教师的数码日记
前一篇:《女友》,真情关注昭通的山区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