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按:学生在思考,老师心下欢喜。这说明,俊延并不甘心把思考的能力拱手相让。何况思考跟“心理研究”不无关联。不思考,是心理有疾吗?思考,是精神有病吗?套用那句翻译并不精准的朱译哈姆雷特台词:是黑,还是白,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梵高的“向日葵”)
夏洛克:黑与白
叶俊延(心理研究所)
第一次认识夏洛克,是近十年前了,他作为“大四吝啬鬼”之一出现在我的中学试卷上。那时我对他的认识不过寥寥数字而已,只知道他是一个非要割别人一磅肉的、贪婪且恶毒之人,哦,还有一点特别的地方是,他是一个出现在“四大喜剧”中的人物。当时,我很纳闷,为什么把一个人的家破人亡为结局的故事称为喜剧呢?有人告诉我,因为恶人伏法,善人解放,所以它应该是喜剧。我将信将疑,只记下了夏洛克这满身污痕的老头是个在喜剧中出现的吝啬鬼。
小时候,无论读课文还是看影视剧,我们总喜欢问:“这是好人还是坏人?”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我们是非分明,让我们更希望好人是英雄,正义永远能够战胜邪恶。可是我不解,不解为什么人可以单纯分为好与坏,黑和白。随着时光流逝,我不再简单去问这人是好还是坏,因为我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好坏由谁评判?正义由谁定夺?有人说,由大多数,可是,当大多数是错的,岂不颠倒了黑白?!就像信仰犹太教的夏洛克和信仰基督教的安东尼奥,当基督徒成为大多数,犹太教徒就错了吗?我不认同,在犹太教徒眼中,他们世代虔诚信仰犹太的上帝,他们严苛的遵守教规和道义,如何能说他们是错的,只因他们是少数,所以就理应被视为异类吗?既然上帝博爱仁慈,为何不能容忍他人信仰自由。为何只有供奉自己的子民才能受到庇佑和保护,这不是太狭隘了吗?神明尚且如此复杂,人又怎能简单用善恶来评判。
我相信每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调色板,这张调色板上除了黑色和白色,还有更多颜色,当我们只看到一种颜色时,我们习惯于当机立断评判出ta的好坏,可这颜色却不足以代表一个完整真实的人。夏洛克的狠毒我们已经评判得太多太多,可他的可怜和脆弱却被视而不见,在一句句的“活该”中被人遗忘和淹没。夏洛克坚定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他以为自己严格遵守商业契约就能换来合理裁断,可他错了,商业的法律敌不过政治和宗教律法,而宗教从来不保护可怜的犹太人。当波西娅在法庭上驳斥夏洛克时,这个孤独的男人终于还是一无所有,而最令人唏嘘的是,连自己仅剩的信仰的权利也不再属于他。他的无助和孤单来自于曾经一次又一次被基督徒排挤、嘲笑;来自女儿信仰的更换和头上那顶“犹太人”专属的小红帽;来自于每天晚上被圈禁的角落。在法庭论辩结束后,一个绝望无助的老人带着被剥夺的信仰在嘲笑声中离开,谁能说,那些以胜利者姿态发出嘲笑的人不是在作恶呢?
重新认识《威尼斯商人》,我不再认为它是一部喜剧,而是一部喧嚣过后,每个人都带着恶的本质的实实在在的悲剧。我倾向于认为夏洛克是一个反抗者,向着基督徒对同胞的不公发起的一种反抗,可他失败了,对犹太人的禁锢和嘲笑还在延续,而夏洛克已失去信仰,他的同胞们仍将接受无尽的唾弃,以善之名的基督徒们一手搭建起以正义为口号的对犹太子民的“合理剥削”。我也不敢再轻易评判一个人的善恶和一本书的悲喜,每个人的选择都是由过往的经历叠加产生,当我们只能看到属于ta的其中一种颜色,怎敢妄下断言黑或白。也许,每一个讽刺夏洛克是恶人的人,都在讽刺着自己。
另:
非常荣幸在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段课程是您的两门课,在这两门课上学习到的,不仅仅是文学大家的写作和作品赏析,更重要的是让我有了更多理性的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让我重新认识以为熟知的一切,甚至颠覆了我对文学大师的认知。十分感谢老师的课程分享和对我写作的指导,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文学方面还能向您继续讨论和学习。
学生:叶俊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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