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前半生》里,罗子君一方有难,四海八荒都来支援,陈俊生和贺涵前仆后继,为她找工作献计献策热烈推荐。贺涵更是拍着胸脯对罗子君说:“我就是你的人脉资源,你只要维护好和我的良好关系就可以了。”不得不说,一个离婚妇人,还有个拖油瓶,尚能取得如此人生成就,足以令其他妙龄女子羡慕嫉妒恨。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运气。是命,抑或性格使然,反正性格决定命运,总归是自身原因。
有些人天生木讷,像个绝缘体,比如在下本人;而有些人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一股子交际能力,有人缘,左右逢源,比如我外甥媳妇。像我这种长期在外读书工作的人,回到老家都无所适从,跟左邻右舍无话可说。她一空降的外来媳妇,人生地不熟,兼且语言不通,居然可以和本地土著唠嗑话家常,有说有笑,不需要带翻译。这适应性,这融入感,那是有口皆碑。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们阿波现在也一点都不认生,跟谁都自来熟。见到外人,甚至外国人,比如她妈妈接待的非洲客人,一般小孩见到黑人早吓哭了,她照样跟人“Hi”来“Hi”去套近乎,用世界语鸡同鸭讲,并且扭股儿糖似地粘在人家身上,其亲热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有海外亲戚呢。
可惜外甥像舅,就缺失这方面的技能,都不喜跟人打交道。我外甥媳妇一直鼓励他要扩大朋友圈,积累人脉资源,比如多参加同学会,他也勉为其难,偶尔还是会去的。这点比我略强。我毕业后,挥手自兹去,便是再见,在也不见。
不见得我的后半生,还要靠同学关系吧。换更好的工作?他们都在机关事业单位,或者国家金融机构,我插翅都飞不进去,何况人老珠黄,年老体弱,给人看大门都有损形象。我又没有子女上学的需求,有老师同学何用——我不是说万事不求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得权衡投入产出比。为维护人际关系,陪吃陪喝陪笑,我可不是戏精,没那演技,要不然咱也报名参加《演员的诞生》?还得赔上时间、精力与金钱,咱可没那些个资本,耗不起。
别跟我说,同学之间友谊万岁,不讲人情关系。在校园里,我相信这种纯粹没杂质,可是出了校门,同学就成了社会人,必定沾染上社会风气。时光已老,人事变迁,你还能像当年一样,跟同学指点江山,空口白话,而不需要酒店氛围,饭菜铺垫,咖啡提神?现在聊天还按小时收费呢,否则谁跟你浪费口舌,无聊!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N年未见的中学同学,突然有一天以农行信贷部经理的身份造访,因为共同回忆不起什么,省却客套,直奔主题。原来是要我跟老板讲,把公司开发的房地产按揭贷款放到他那边。这么大的事,咱人微言轻,又不是财务人员,在老板面前怎么说得上话?恕难搞定。
我以为他就此别过,一去不复返,谁知还有后话。这次貌似单纯聊生活,谈感情,风和日丽,云舒云卷,事后还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坐坐。坐毕又亲自送我去坐车,途中对我说,他有一小妹,因为小学毕业,没有出去工作,现在他家给他带小孩,他想为她找个男朋友。如果我愿意,将来跟她结婚,他还有一套出租的房子可以收回来给我们。妈呀,刚才那随便坐坐,原来埋伏着一场相亲啊。
我突然想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梁兄,我家有一九妹,尚未婚配,愿结丝萝......除非他家的小妹长得跟我们家晴雯似的,“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我乐意笑纳,否则,恕难从命——好像谁买不起房子似的,以后还得叫他一声大哥,永远矮他一头。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大概他觉得我这个人脉不是资源,没有利用价值,已将我从通讯录里秒删。当然,我亦从未激活他的电话号码,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固定资产需要去他银行抵押贷款。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大家相忘于江湖。
多年来,我的同学都是音信全无,处于失联状态。直到最近,乌鸦一声,从首都发来了一条短信。原来是我大学同学,说他的儿子辍学打工一年后,现重返校园准备高考,欲进一所名校,但学费巨贵,还差5万块钱。北京人居然要向咱们小市民借钱,令我倍感荣幸。要知道,我在天津读大学,同学遍布京津,而且个个都身居高官要职,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但他却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我都怀疑这是否诈骗信息。问题是,我刚在外甥的单位买了一套公寓,所有的现款都投进去了还不够,尚有借贷。但是,我也不好解释,越描越黑,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干脆不说不问,只能当垃圾短信删除,当骚扰陌生人屏蔽,对不起!
所以亦舒在《寒武纪》中说:“世上最奇怪的一种人叫朋友,略得些名利,朋友全来了;略咳嗽一声,朋友又全部散开,宜随缘,不宜花太多精力追求。人贵自立。”

阿波同学刚学会跳绳,在户外阅读会上,做热身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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