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当身体无法承受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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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10日18点17分。
我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勇气,或者是绝望,让你缓慢而坚定地走向急驰而来的高速列车。生命的列车呼啸而过,留下一地心碎,漫山遍野。
那时,天色已黄昏。你是否在最后一刻,还会想起家中煮好香浓咖啡的妻?从此,她将倚门翘首,守候一个永不回家的人。还有你从世界各地收留的流浪狗,它们再也听不到熟悉的脚步声,它们的世界再也没有主人。
而在你离去的旁边,你三岁的女儿拉拉沉睡般静静地躺在鲜花与绿草之下。今天不同往常,你是来与她最后一次告别,还是来与她重新有个约定?
天堂再见!
你的名字叫罗伯特·恩克。德甲汉诺威96队的主力门将,德国国家足球队的替补门将。从今天开始,你将安静地把守天堂之门。
举国哀伤,世界震惊。
他们震惊,是因为你两天前还在和劲旅汉堡队比赛。你高接低挡,生龙活虎,与人战成平手。你不是失败者啊!
可是生命就是这样无常,就像你三岁的女儿拉拉,昨天还是你的天使你的宝,可是突然就被病魔从你手中夺走。为此你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自责无法释怀。你到死也不明白,生命的本质一如爱的单纯与脆弱,一切都是突然,没有必要宣告,只能默默承受,然后,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他们震惊,是因为你成了队长,并且已进入国家队,代表国家出场,万众瞩目,无尚荣耀。
可是,有谁真正体会你曾经的流离颠沛,故乡何处?从德国到葡萄牙,从西班牙到土耳其,从超级联赛到甲级联赛甚至乙级联赛,历尽磨难,过程辛苦,结果再美好,也无力享受。国脚又如何?况且还是替补——门将的替补,机会寥寥,简直可以将板凳坐穿,那种旁观者的冷落,几乎是一种耻辱,一点一点侵蚀你的自信,等到热情燃尽,就是麻木。不再年轻的你,午夜梦回,一定全都是职业生涯的起伏多舛,从此辗转难眠——但愿长眠不醒。
他们震惊,是因为你是足球门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身高体壮的你,足以扛起任何的重任,抵挡任何的困难,并且拒绝任何的屈服。
可惜,纵使一米八、九的身高,却无法承受近百公斤的生命之重。原来,职业球员的健壮与坚强,不过是假象,生理愈强壮,心理愈脆弱——你甚至抑郁,六年无法排遣。每天高强度的训练,练就了一身的疲惫和伤痕累累——你们也是容易受伤的男人啊!你看,最近多少足球运动员倒在球场上猝死,引起了多少的关注与争议,你只不过倒在无人的铁轨上,却无人理解。
“足球并非一切。”
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在你的告别仪式上默默悼念时不住念叨,而且,在以后的许多场合中也会有许多人不断温情敬告。可是我知道,足球是你的依靠,小女的去死让你失去了精神支柱,足球就成了你为了忘却的寄托,就是你的全部。如果这不算全部,那你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它,并且为之奋斗了半生?最主要的,你一生就会这个,并且最擅长这个,失去它犹如失去重心,你站不稳坐不安,只能倒下。
你果真倒下了,只不过姿势不太好看,不如你无数个门前的补救动作,所以很多人看不舒服。可生命是你自己的,你的生命你做主,你有权选择怎么活着,亦有权选择怎样死去。这是对生命的尊重,别人却称之为“自杀”。既然身体已无法承受生命之重,那就选择结束,因为生命的高贵一如尊严,我们没有理由让它葡伏而行,苟延残喘。因为这一点,我要向你致敬!
你倒下了,却又重新站起来,站在命运之门前,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扑向每个迎面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