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诗

——谈王怀义《〈红楼梦〉与传统诗学》

应必诚
　　《红楼梦》虽然是一本叙事小说，但里面有许多诗词歌赋,这种现象，值得研究。脂砚斋据此说曹雪芹有“传诗”之意,此论是否属实，我们已经很难断定,可以存而不论。中国的小说发展到唐代是一个转折。唐人小说中就有诗,到了明清时代的小说，就更加普遍了。明清小说中的才子佳人也写诗,但这些作者写诗常常是为了显露自己的才华,很少考虑这些诗是否符合人物的思想性格，多数诗作游离于人物和小说之外。就诗论诗，这些诗中的大多数也是末流，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和价值。到了《红楼梦》有了一个重要的变化。《红楼梦》中的诗，不是游离于作品之外，而是作品的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红楼梦》中的诗获得读者的喜爱，不仅由于这些诗新奇脱俗，富有情趣，更由于它符合人物的思想性格,是人物性格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有些诗还暗示人物的命运，引起读者的兴趣和思考，具有特殊的艺术魅力。
　　王怀义在新著《〈红楼梦〉与传统诗学》中，首先提出来讨论的是曹雪芹的诗学主张。红学研究者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曹雪芹论诗的文献，甚至连一首完整的诗也没有发现。研究者们只能到《红楼梦》中去找寻、发掘曹雪芹的诗学思想的资料,通过诗社活动特别是人物之间谈论诗艺的对话去探索和把握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但是，书中人物发表的关于诗学的一些见解并不等于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两者不能简单地等同。那么，我们又如何来通过书中人物发表的一些诗学见解以及她们的活动去把握曹雪芹的诗学思想呢？怀义的方法是联系中国诗学的发展历史，联系清初的审美和诗学的思潮，联系《红搂梦》整体艺术构思去分析《红楼梦》中提供的诗学资料，看看哪些是代表了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与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一致，哪些不代表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与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不一致。经过这样的分析和研究，怀义根据现有的材料对曹雪芹的诗学思想作出了新的理论概括。
　　关于《红楼梦》的诗性品格精神的研究是全书最有特色的部分。首先讨论了《红楼梦》中花和水的意象以及意象化叙事，把意象的讨论深入到小说内部，也就是研究《红楼梦》作为叙事小说何以具有诗性品格。接着，讨论了《红楼梦》如何接续了中国戏剧重意境的传统,结合叙事文学的特点加以运用和创造。其次，关于《红楼梦》对日常生活的描写。再次，专著分章依次讨论了《红楼梦》中的神话意象和梦幻意象，神仙思想和死亡诗学等问题。总之，专著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在分析研究中，怀义在研究的理论、方法方面作出新的探索，他吸收了西方的某些学术思想，又吸取了红学历史上王国维等运用西方哲学美学理论研究《红楼梦》的成绩和教训，探求传统与现代、本土与西方之间的对接和融通，跨越古今，融汇中西，用新的理论视野和方法对《红楼梦》的诗学精神作出新的解读。
　　当然，书稿也有需要进一步讨论的地方。例如，怀义举出十例曹雪芹的诗作残句。除了“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外，其余九例都不能说是曹雪芹的诗句。怀义的看法也是取自成说，但对成说也要我们作出独立的鉴别，不能全盘接受。专著在个别地方把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放在一起讨论也不妥当。

资料来源的：《文汇读书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