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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剧本《我是一只蚂蚱》（5）
(2007-08-05 00: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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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
我是一只蚂蚱·四幕话剧
（第二稿）
本剧根据曹保印长篇小说《草根儿》改编
第四幕
时间：当代，冬末。
地点：医院。
现在，时间到了冬末。此刻，医院的窗外，正静静飘着雪花。透过窗户，也可以看到工地，但是，它被洁白的雪盖住。工地上，还有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只不过，内容换成了“坚决打击拖欠农民工工资
舞台上出现的，是两间病房，一间是重症监护室（ICU），另一间是普通病房。两间病房，隔着走廊。走廊尽头，是医生值班室。普通病房里，横竖拉着两条彩带，彩带上系着气球，气球上又挂着祝福的纸条。显然，在这间病房里，要发生一件令人快乐的事。相应地，重症监护室里，则显得冰冷，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重症监护室里，一位中年妇女，躺在床上，胳膊上挂着吊瓶，正在输液。床头，钉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特级护理。床边，站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胸前挂着听诊器，手里捧着病历夹，低头与中年妇女说话。
医生（中年妇女）：今天，感觉怎么样？
中年妇女：（声音很弱）还是胸闷。
医生：头，还疼吗？
中年妇女：疼。
医生：想吃点儿东西吗？
中年妇女：不想。
医生：那么，水呢，想喝吗？
中年妇女：不想。
医生：三天了，你不吃不喝，怎么行？
中年妇女：医生，能给我……一张纸，一支笔吗？
医生：（似乎早就知道什么，所以，并没有吃惊，只是轻轻地说）好的。
中年妇女：（接过纸和笔，想写字，但却无力写。只好说）医生，你能替我写吗？
医生：（又拿回纸和笔）好的。你说吧。
中年妇女：我想，立遗嘱。
重症监护室里，中年妇女在轻轻说，医生在默默记。而此时，普通病房里，却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蚂蚱，一边听MP4，一边背着英语课文。他的眼睛，蒙着厚厚的纱布。床头柜上，放着一大盒精美的巧克力。小胖和大龙，打打闹闹，上。
小胖：（轻轻打大龙一下，笑）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
大龙：（骄傲地）那当然。（大声地）你也很够哥们儿呀！
小胖：你是说，揍敲诈你钱的小子？
大龙：是呀！
小胖：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揍他，玩儿似的。
大龙：从今以后，我再不怕他啦。
小胖：他要敢，再找你事儿，招呼一声！
大龙：好嘞！
小胖：（看蚂蚱的MP4，很羡慕的样子）你送给蚂蚱的MP4，真不错！
大龙：（回打小胖一下，笑）你过生日，我也送你一个，要不要？
小胖：MP4吗？
大龙:是呀！
小胖：我要它没用。不像蚂蚱，能用它，学英语。
大龙：可以听歌呀！
小胖：我最喜欢听歌！（情不自禁地唱，并伴以打大龙的动作）“该出手时就出手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呀……”
大龙：（没有回打小胖，但也唱，并跳街舞）“嘿呀，我舞动双节棍……”
蚂蚱终于发现，小胖和大龙进了屋。他马上关掉MP4，又摘了下来，满脸都是幸福的笑。不过，因为眼睛蒙着纱布，他只能凭声音，把头转向他们。
蚂蚱：小胖！大龙！
小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自制的陀螺，递给蚂蚱）生日快乐，蚂蚱！
蚂蚱：（摸索着，去接陀螺）谢谢！
大龙：（没等蚂蚱接过陀螺，马上把它抢在手里，兴奋得满眼放光）我看看！
（把陀螺拿在手上，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一边看，一边说）太棒了！
小胖：你喜欢？
大龙：（激动地）当然！太喜欢啦！
蚂蚱：（大方地）那就，送给你！
大龙：（不好意思）不……不……（想给蚂蚱，又舍不得）我不能要，那是，小胖送你的，生日礼物。
小胖：别不好意思啦，想要，就拿着。回头，我再给蚂蚱刻一个。
大龙：（不好意思）算了，算了，我怎么好意思，抢蚂蚱的生日礼物。
蚂蚱：真的没关系，大龙！
大龙：那……我就……不客气啦！
小胖、蚂蚱：（看着大龙把玩陀螺的兴奋劲儿，开心地笑了）哈哈哈！
重症监护室里，中年妇女继续轻轻说，医生继续默默记。但，时不时地，医生摘下眼镜，好像是在擦泪，又好像是按摩眼睛。中年妇女艰难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方便面袋，把它交给医生，看她那郑重的样子，里面应该装着无比重要的东西。医生并没有立即打开它，而是把它，重新塞到枕头下面。
医生:还是，先放这里吧！
中年妇女：不！（又拿出方便面袋，递给医生）请你，替我保存它。
医生：治病，你要，有信心。
中年妇女：我的病，我知道。（低头，似乎在回到过去）
医生：（接过方便面袋，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你还想，再说点什么？
中年妇女：不说啦，该说的，都说啦。
医生：那，好吧。我再给你，读一遍。
中年妇女：（点头）嗯。
医生：（读）“遗嘱……”
菊儿和雅雅一起，上。菊儿手里，拿着一个烫金大红证书，很大，很精美，满脸笑容。雅雅手里，提着一大盒生日蛋糕，蛋糕盒边，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小蜡烛、寿星帽，也是满脸笑容。
雅雅：（向大龙、小胖）嘿，原来，你们早到了!
小胖：是呀！
大龙：（向菊儿）老师好！
菊儿：（笑）大龙，你的代理组长，干得不错呀！
大龙：（笑）还行，还行。
蚂蚱：老师好！雅雅好！大龙好！
雅雅：组长，你今天，可是三喜临门！
蚂蚱：三喜临门？
雅雅：是呀！
蚂蚱：哪三喜？
雅雅：今天，你过生日，算一喜吧？
蚂蚱：算！
雅雅：今天，你要拆线，重见光明，算一喜吧？
蚂蚱：算！
雅雅：还有一喜，是……
蚂蚱：是什么？快说呀！
雅雅：（故意卖关子）还是，让老师说吧！
菊儿：（把手中的证书递给蚂蚱）还有一喜是，你的作文，获得全国世界粮食日征文比赛一等奖！等你出院了，学校要给你，开表彰大会呢！
蚂蚱：真的！（摸索着证书，满脸的激动和幸福）
雅雅：组长，要不是这篇作文，我还真不知道……
蚂蚱：（笑）什么？
雅雅：（难过）你吃的饭，都是从学校食堂，捡的馒头块儿……
蚂蚱：（笑）馒头块儿，晒干了，很脆！
雅雅：（难过）你吃的菜，都是从菜市场里，捡的烂菜叶儿……
蚂蚱：（笑）烂菜叶儿，腌好了，很香！
重症监护室里，医生已经读完遗嘱，她再一次地摘下眼镜，默默地擦着泪。中年妇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角也流出了泪。
医生：（轻轻地）还有要改的吗？
中年妇女：（轻轻地）没啦。
医生：要不，你签字吧？
中年妇女：好。（微微欠起身子，接过纸和笔，在纸上签字。签完字，又把纸和笔，递给医生。此时，她的表情，反而非常平静。）给。
医生：（接过纸和笔）好。（又停了片刻）你还需要什么？我们尽量满足你。
中年妇女：我想想。（慢慢坐起来，默默地望着窗外的雪花）
医生：你先想着，我一会儿再来。那边，还有病人。
中年妇女：你忙吧。我要好好想想……
医生：好的。（离开重症监护室，走向医生值班室）
中年妇女：（继续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自言自语）儿啊，妈生你时，也下着这么大的雪，这么大的雪啊！你今年，该15岁了。妈天天想你，念你，梦见你。但妈却不敢，回家看你。妈知道，你恨妈、怪妈，可是，儿啊，你却不知道，妈心中的苦！妈挨你爸的打，太多了。受你爸的气，太多了。妈受不了，受不了啊！妈怕呀，怕呀！妈是实在没办法，才离开你的呀……儿啊，你别恨妈，别怪妈！……
爷爷和奶奶，提着保温饭盒，上。奶奶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但是，却从此拄上了拐棍。爷爷的身体，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走起路来，也没有原来那么有劲儿。因为来医院，他们没有随身带劳动工具。
大龙：爷爷好！
爷爷：好！好！
雅雅：奶奶好！
奶奶：好！好！
小胖：（接过饭盒，又调皮地打开，闻了闻，夸张地吸鼻子）哇，真香！
菊儿：（轻轻敲小胖的脑袋，笑）你这个馋猫！
奶奶：（向菊儿）我给蚂蚱，做了碗长寿面。
菊儿：长寿面好！过生日，少不了的。
雅雅：我们现在，就给组长，过生日吧？
菊儿：好！
大龙：等拆完线吧！这样，组长能看到。
雅雅：那好，我叫我妈去！
雅雅刚转身要走，医生拿着医用托盘，走了进来。尽管，医生戴着口罩，可雅雅还是很自然地认出了她。于是，雅雅亲热地迎了过去。
雅雅：（亲热地）妈妈！
医生：雅雅，是来给你们组长，过生日的吧？
雅雅：是的，妈妈！妈妈，你快给我们组长换药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医生：（笑）行，我这就换。你们组长的眼睛，再换两次药，就可以拆线了。说不定，拆了线，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呢！
雅雅：是呀！（突然，发现妈妈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所以，很惊讶地说）妈妈，你的眼睛怎么啦？好像刚刚哭过？
医生：是的。
雅雅：为什么呀，妈妈？
医生：没什么。等回了家，我再告诉你。
雅雅的妈妈，准备给蚂蚱拆解纱布，换药。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与此同时，在重症监护病房里，那位刚刚立下遗嘱的中年妇女，依然在静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她的手里，多了一只，用布缝的大蚂蚱，上面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她把这只布蚂蚱，捧在手里，呆呆地看，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蚂蚱……蚂蚱……蚂蚱……”念了一会儿，她又轻轻地、缓缓地，哼起一首童谣。
中年妇女：（轻轻地、缓缓地）
蚂蚱，蚂蚱，大蚂蚱，爬呀，爬呀，爬回家！
家里长什么？嫩草芽。芽里藏什么？小脚丫。
蚂蚱，蚂蚱，大蚂蚱，蹦呀，蹦呀，蹦回家！
家里开什么？小红花。花里藏什么？小手帕。
蚂蚱，蚂蚱，大蚂蚱，跳呀，跳呀，跳回家！
家里做什么？香米粑。娘呀娘，粑里藏什么？
藏着娘的肝，藏着娘的肉，藏着娘的忧，藏着娘的愁。
蚂蚱，蚂蚱，大蚂蚱，你飞呀，飞回家，别让娘牵挂。
雅雅帮妈妈拿着托盘，妈妈解开纱布，轻轻地给蚂蚱换药。换完药后，又用纱布，细细地包扎好。
医生：（温柔地）好了，孩子！
蚂蚱：（感觉着病房里的一切，笑了。向医生说）谢谢你，阿姨！
雅雅：（拉住医生的手）妈妈，谢谢你！
医生：你们玩儿吧，我得马上，去照顾另一个病人。
奶奶：（向医生）医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不是学校里的同学们，我们蚂蚱的眼睛，恐怕一辈子，都瞎了。
医生：大娘，你放心吧!孩子的眼睛，只是被砸伤了，没伤到眼球。何况，这只是个小手术，孩子很快就能出院了。
爷爷：（向医生）你们，都是好人呀，大好人呀！（说着说着，就要给医生跪下，被医生连忙扶起）我替蚂蚱谢谢你，替蚂蚱那从没有见过面的妈，谢谢你！
医生：（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蚂蚱……蚂蚱……（向爷爷）这孩子，他的大名叫什么……
爷爷：孩子小名叫蚂蚱，大名叫张草根……
医生：（仿佛被电住了）张草根？！
重症监护病房里，突然“啪”地一声响，什么东西，砸碎在地上。医生马上离开蚂蚱所在的病房，匆匆向重症监护病房跑去。医生离开后，蚂蚱的生日会，也很快开始了。生日蛋糕，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生日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了，蚂蚱也戴上了寿星帽。MP4里的音乐响起，雅雅开头，大家围着蚂蚱，一起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医生冲进了重症监护病房。病房里，中年妇女躺在地上，床边是被推倒的输液架、被打碎的输液瓶、开水瓶，水流了一地。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布蚂蚱，红绳子，缠在了手腕上。布蚂蚱身上，被针孔流出的血，染红了。
中年妇女：（微微睁开了眼，惨淡地笑）我不治了，我要走了。
医生：你，怎么，能这样？！
中年妇女：（笑）我想……把更多的钱……留给……
医生：我知道，我知道！
中年妇女：留给……我的……蚂蚱……
医生：蚂蚱，就在，隔壁！
中年妇女：（万分吃惊，但气息微弱）隔壁？……
医生：隔壁！
中年妇女：（挣扎着，努力着）我……想……
医生：我知道，我知道！
医生朝蚂蚱的病房，大声喊：“蚂蚱!蚂蚱！”蚂蚱听到呼喊后，被雅雅牵着，和大家一起，马上跑了过来。除了蚂蚱，当大家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全都惊呆了。
蚂蚱：（着急地）阿姨，我来了，我来了！
医生：（急急地，向中年妇女）蚂蚱来了，蚂蚱来了！
中年妇女：（声音微弱，断断续续）蚂蚱……你是蚂蚱……我的……儿子！
医生：（拉住蚂蚱的手，把它放在中年妇女的手里）蚂蚱，这是你妈妈！
蚂蚱：（万分震惊，浑身哆嗦，做梦似的）妈妈？
中年妇女：（轻轻地、柔柔地，若有若无）儿啊……是妈妈……是妈妈……
医生：蚂蚱，这是你，离家14年的妈妈。
蚂蚱：（依然像做梦似的，但是，哆嗦得更厉害）妈妈？妈妈？你真的是妈妈？
中年妇女：（轻轻地、柔柔地，无限关切，但若有若无）儿啊……是妈妈……
蚂蚱：妈妈，你长什么样儿？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啊！爸爸为了找你，向你说声“对不起”，找了你好多年，好多年……
中年妇女：儿啊……妈妈……对不起你！
医生：蚂蚱，你妈妈，得了心脏病，一直拖着，不肯治。她把14年打工挣的钱，都留给了你。这是她的遗嘱。（把遗嘱递给蚂蚱，但蚂蚱却没有接。）
蚂蚱：（依然像做梦似的，但开始剧烈颤抖）妈妈？妈妈！（猛地，用力撕开了眼前面纱布。可是，突然呈现在眼前的光明，让他一下子不适应，有些眩晕。不过，蚂蚱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妈妈！妈妈！我是蚂蚱，蚂蚱呀！
中年妇女：（濒临死亡的状态，语速很慢，话很沉很重）儿啊……别怪妈……（手，慢慢垂了下来，眼睛也慢慢闭上。死神，抓住了她，把她带往另一个世界。）
此刻，爷爷、奶奶，雅雅、菊儿，大龙、小胖，全都愣住了。一时间，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残酷的现实。然而，这就是现实，无可否认。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盒蛋糕，出现在门前，但是，当看到这一幕时，他浑身颤抖。
蚂蚱：（扑倒在妈妈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妈妈！我是你的蚂蚱呀……
中年男人：（手中的蛋糕，掉在了地下。他斜倚着门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自言自语）我该死！我该死！
灯暗。幕落。
（第四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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