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怀动物与动物福利

祖述宪

动物福利运动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现代文明，人们所关心的动物已不仅仅是那些对维护生态系统有价值的野生动物或可爱的伴侣动物（宠物），而且也包括饲养场的食用动物和实验室动物，乃至所有的动物。为家养动物提供适合它们习性的生活条件，保障它们的福利，在工业化国家已经家喻户晓，并有各种法律加以保证。关注动物的民间组织发展迅速，全世界已有15 000余个。如今，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动物发生重大的自然灾难，就会有许多动物组织伸出援助之手；一个地区的动物遭受严重虐待或杀害，就会有些组织和个人发出抗议和谴责的声音，有时势不可挡。在许多民主国家里，这些力量对政治、经济、文化和国际交往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在全球化的今天，国际动物产品贸易的法规中与动物福利有关的内容正在增加，在很多方面对经济贸易产生重要的影响。如同印度的社会思想家圣雄甘地所说：“从一个国家对待动物的态度，可以判断这个国家及其道德是否伟大与崇高。”近些年来，我国颁布了《野生动物保护法》，保护动物的意识在社会大众中不断增长，而且有些付诸行动。但是，动物福利在我国还是一个相对较新的观念，需要在我国进行宣传教育，让社会大众理解和接受。

为什么要关怀动物？

    同情和怜悯是人性的组成部份，我们中国人对痛苦的关怀和恻隐之心，不逊于任何其他民族。早在两千多年以前，思想家孟子就表达了对动物被屠宰的怜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段经典名言已成为表达我们对动物同情的常用语。

但是，关怀动物如今已经超越了这种单纯的同情和怜悯，不再是人对动物的恩赐。而是人们已经认识到，应该把动物，更准确地说是“非人类动物”，作为一个主体，平等地考虑它们的利益，人道地对待它们；不虐待动物和为它们提供福利是一种伦理或道德的要求。过去人类中心的观点认为，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动物只是没有感觉的机器，就像钟表一样受机械原理的支配；它们既不能享受快乐，也不感觉痛苦。因此，动物天生注定是人类的食物和奴役的工具。19世纪以来，达尔文的进化论用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动物是人类的祖先，人类也是动物的一员，是由低级动物逐渐进化来的。

生理学和动物行为学的研究证明，动物决不是机器，它们也和我们一样，不仅有血有肉，而且有复杂的神经系统，感知痛苦和快乐。凡是细心观察过周围动物的人，都会见过动物的痛苦和快乐的表情，特别是与人类相近的哺乳动物，甚至鸟类，在疼痛时都会有翻滚、面部抽动、呻吟、号叫或哀鸣，同时企图逃避引起疼痛的外在来源，以及对可能重复出现疼痛表现出恐惧。因为这些动物主管基本冲动、情绪和感觉的中枢——间脑已经很发达，与人的十分相似。而且动物处于疼痛的情况下所引起的生理反应机制与人的也相同。感觉疼痛是动物特有的本能，在进化上可以使动物避开伤害，增加物种的生存机会。所以，哺乳动物的疼痛感觉至少与我们同样敏锐。

动物不仅能够感受疼痛，而且和人类一样，还有心智。在《人类的由来》一书中，达尔文根据大量的观察说明，哺乳动物乃至鸟类都有喜怒哀乐、恐惧、关爱和性爱。在“心理能力”方面，尽管动物与人差别较大，但存在某些共同的、程度不等的本能：各种情绪（怨恨、忌妒、同情和尊重）、好奇心、模仿力、注意力、记忆力、想象力和推理能力，乃至一定程度的使用工具、抽象能力、自我意识、语言、审美感觉和神秘力量的信仰等。达尔文说：在低于人的动物身上可以发现，它们有各种感觉、某些直觉、各式各样的情绪和才能，例如人用来夸耀自己的仁爱、记忆、专注、好奇、模仿、推理等等，有的甚至已经发达。有些也能通过遗传而得到一步一步的改进，把家养的狗和狼或豺狗比较一下，就可以看到这一点。高等动物特别是灵长类动物，不仅有恩爱情仇，甚至懂得欺骗和报复，有时还会揶揄或奚落对方，并有幽默感，只是水平上有很大不同。但是人和动物在心理上只有程度上的差别，不是种类上的根本性差别。假如动物中只有人才有心理能力，或者人的心理能力在性质上完全不同于动物，那我们就无法理解或说服自己，人类的这些高度发达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

尽管如此，人们总还是寻找理由，企图在人与动物之间划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人类能够制造和使用工具以及有语言，而动物没有，曾是人类与动物根本不同的重要理由。珍"古道尔等发现，黑猩猩会把细的树枝上的叶子扯掉，用来钓蚁巢里的白蚁吃。动物园的黑猩猩还会搞恶作剧，在地面的木屑上撒尿，把它做成雪球样的东西，投向参观者。黑猩猩是动物中利用工具的能手。黑猩猩可以学会聋哑人的手语或以语言的方式操作符号或手势语，一只叫沃休的黑猩猩已经掌握了一百多个手语动作，用来进行创造性的表达，其能力能达到2岁呀呀学语的婴儿水平。他们能学会的语言已经达到真正的语言的某些标准。灵长类动物的行为研究证明，他们也和人一样，具有一套宽恕的模式使冲突的双方重归于好，创造和平。所以，著名的美国天文学家和作家卡尔·萨根说：“如果黑猩猩有意识，如果他们具有抽象思维的能力，难道他们就没有至今我们称之为“人权”的东西吗？到底一个黑猩猩要聪明到什么程度，我们杀死他才算谋杀呢？”

其实不仅哺乳类动物，鸟类甚至无脊椎动物都能够利用物件作为工具。例如：松鼠会朝附近的蛇投掷沙子，吓唬它离开。海獭可以从水底捡起石头，然后浮出水面，抓住石头敲开贝壳取食。雌性胡蜂在地下挖掘管状的长洞，把捕获的食物藏在洞里，有时还用嘴叼着一块小石头把洞口夯实，或者检查洞口是否切实堵住。这些动物虽然没有类似人的发声语言，但它们也各有自己相互交流的语言工具。一项实验证明，海豚具有惊人的理解动作和声音语言的能力，例如它们能理解包含4个词的句子，它可以执行“冲浪板/右侧/运送/圆盘”这些词语所传达的命令，把一个位于右侧的圆盘运送到冲浪板上去。蜜蜂的交流能力是最为著名的。诺贝尔生理奖获得者卡尔"冯"弗利希的研究发现：工蜂在发现新的食物源后，通过一些特别的舞蹈来指明食物的位置，引导其他蜜蜂飞到那里；这种舞蹈因食物距蜂巢的远近而有差别。所以，现代动物行为学家认为，动物也存在意识和思想。

然而，我们说要平等考虑和人道对待动物，并不是因为动物的智力能力，而是因为它们与人一样能够感受痛苦和快乐。其实，这也是人类平等的基础。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不管从先天或是环境造成的体格或智力上的特征，都是千差万别的。但我们说无论如何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这个平等的基础是什么呢？也正是因为人都一样能感受痛苦和快乐。因此，如果否定人类应当平等考虑动物的利益，那么人类平等也就失去其逻辑根据。不平等地对待动物，称为动物歧视，或物种歧视。

无可否认，人类是地球上最具智慧和潜能的生命。但人类也是动物的一员，与非人类动同在一棵进化树上。我们应该与非人类动物共享这个星球，而没有“主宰”其他一切动物的权利。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我们应当扩大我们的关怀范围，平等考虑它们的处境，善待各种动物，而不应当继续或者更加肆无忌惮地虐待和剥夺它们。所以，爱因斯坦说：“我们的任务是一定要解放我们自己，这需要扩大我们同情的圈子，包容所有的生灵，拥抱美妙的大自然。”著名伦理学家彼得"辛格所著的《动物解放》在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很多认识到这一点的志士仁人，组成了各种社团为反对虐待动物和争取动物福利而行动起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