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要在地铁里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上讲上海男人的故事，胖子的太太决定给我缝一件防弹背心。

    防弹背心不是人人穿了都好看的。最差是小布什，背不直；普京略好，肌肉嫌多了；最好是老布什。

    之前敢讲上海男人多是外籍、外地、女性名人，龙应台、余秋雨、杨东平、易中天……。他们学问很大，听众造反（上海话，意思是多得不得了）。上海本地人说得多，评得少。姚慕双、周柏春和他们的学生都讲上海男人的故事，严顺开也讲。他们多数是上海男人，讲得很地道，听过的人多数移民了。

    胖子的酒吧开门比别家早。下午酒吧生意最淡，行商业贿赂和谈婚外恋爱的都去瑞金宾馆喝咖啡，那里有草地围着咖啡桌，树围着草地，墙围着树。早一年，马勒别墅的下午茶也可以隔音，后来听说被包，不对外了。晴天，把淮海路老房子租给外地人的本地中年人坐在花园饭店大堂，看着满屋子灯光和走来走去的日本人，喝不加糖不加奶的普通咖啡，可以无限续杯。（下雨天，他们要去收租，顺便看看解放前的落水管。）

    胖子开门早，因为安迪蒋会来。

    安迪蒋喜欢拍照片，用林哈夫拍岩石和人体。他一年中有一个月呆在山里，剩下的时间回上海挣钱。“石头不要钱。人要钱。”安迪蒋经常提醒我，钱很重要。安迪蒋学的是会计，承包小公司的财务在家里做。上午，他算账。下午，他一般会来看胖子。

    安迪蒋很注意衬衫。他建议所有男人都穿格子衬衫。他只穿格子衬衫。夏天一件，秋天两件。

    他不批评穿T裇的男人，只要棉布的支数，领口、袖口和下摆的边撬得符合他的标准。他给我讲解过多次，我每次都记不住。

    他不去瑞金宾馆、马勒别墅和花园饭店，“那里看不到好女人”，他说。

    “好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看到就知道了。”

    胖子解释，好女人就是安迪蒋会跟她走的女人。他一面说，一面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吧台台面上示范给我看，笑着向背后努努嘴。

    安迪蒋就坐在那里，下身盖了一条旧羊毛毯，一条手臂向后，搭在轮椅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