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女人的性格

武汉是座开放的城市，明清时为全国四大商业名镇。解放初，全国称大的，一个为大上海，一个为大武汉。这个大字，不仅是指它的面积，还与它的开放性相关。上海为十里洋场，因为那里有租界，武汉亦设有各国的租界。湖北在洋务运动中的影响，亦是有目共睹的。这些都是大武汉由来的根基。

而武汉开放性的根基，还在于江汉平原之富庶和武汉的通透性，后者即是指它的交通之方便。湖北号称九省通衢，其实就是指的武汉。依靠方便的水运和陆路运输，武汉很早便成为全国各省的通衢大道。各路人马都到武汉来抢地盘，打码头，占势力。乡下人到武汉来挣出路，政客们到武汉来抢风头（如洋务运动、辛亥革命、第一二次国内革命），水手、搬运工到武汉来打码头，大小商人到武汉来争市场；割据势力来武汉争天下。正因如此，武汉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正是这种开放性，导致了武汉的大气和包容。全国不排外的大城市中，北京算一个，深圳算一个，武汉算一个。我到武汉这么些年来，从来都没有听说武汉有排外的。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有实力，你就可以在武汉站住脚，打下你自己的码头。

说打码头，是因为武汉原本就是一座码头城市。汉口原本就是指汉水汇入长江的入江口，汉口就是以那里的码头为中心，从那些码头发展而来的。打码头，就是各路闯荡武汉的势力争夺生存和发展空间的结果。

汉口的名称因码头和运输而来，武昌却因军事而来。三国时期，孙权在武汉今鄂城建都，名武昌，取“以武治国而昌”之意。不久在现在的蛇山筑城，称夏口（也在汉阳龟山筑城）；公元280年，晋朝将江夏郡改为武昌郡，即为今天武昌城的正名之始，后又改名江夏直至清末，康熙时曾设武昌府。辛亥革命后改江夏县为武昌县，武昌即成为正式名称。

武侠小说中，江湖是因各种势力的竞争而存在，更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武汉三镇是典型的江湖城市，武汉人是典型的江湖性格。在全国，从地理上说，没有哪个城市有武汉这么大的江，这么多的湖，地理江湖由此而来。人文呢？汉口的打码头文化，武昌的因武而昌，都是典型的江湖文化。因此，武汉正是一座江湖城市，武汉人虽不排外，但却是由各路江湖势力汇聚而来，武汉人身上还有一种浓郁的江湖气息。好面子，讲派性，讲义气，喜欢虚张声势，爱打斗，这些江湖色彩的东西，影响了几乎所有土生土长的武汉人。

武汉女人的性格中，亦有很多武汉这座城市的性格。武汉话是不怎么好听的，从音韵学的角度来讲，武汉话的声调比较平，比较直，它的主要缺点就是俗。武汉话之俗，恐怕正是缘于它本身就是从最俗的地方——码头上发展而来。而武汉男人、女人用它来表达感情，则用得很好。俗人相见，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是要带点儿彩、带点儿浑的。两个朋友一见面，一脸坏笑，骂骂娘，逗逗嘴，显得亲切，人与人之间很容易拉近。两个汉口嫂子在公共汽车上聊天，嘴里经常就是粗口，在外地人听来不咱地，在汉口它就是寻常，有时甚至就是亲昵。

这一点要跟大家讲清楚不太容易。俗文化中，大俗就是大雅。俗文化中，最大的优势就是人际的优势，与人沟通方便，比较具有亲和力，比较容易与人接近。而雅文化虽好，却容易拒人于千里之外。中国古化文化中，同为楚文化代表之项羽，与本家先祖刘邦，就是一个典型。他们二人最后竞争的结果，是势力强大的、贵族的、雅文化代表的项羽，被最初势力弱小的、平民的、俗文化代表的刘邦给淘汰掉。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刘邦俗，刘邦身上有江湖气，有时候尽管有点流氓色彩，但是可亲，因此他能够团结众人。最终将势力强大的项羽给干掉。武汉人嘴里的粗口，其终极的根源，正在这里。

汉口女人的性格中，江湖气是很典型的。江湖气就是江湖气，它是与讲理不相干的。用武汉姑娘的话说，就是讲“味”。女人本来就是非理性的动物，你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但武汉姑娘讲“味”，你只要跟她对味了，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办。味不对，看她不用眼睛瞪死你。仅就这一点，让很多武汉姑娘显得很凶，但很可爱。

讲味不只是投缘，而是比投缘更要那么深进一层。投缘是佛教的说法，讲味这东西不与佛教相关，而是与江湖相关。

讲味让武汉女人热情，豪气，传统，忠心。谈外地女人，比如北方女人，谈热情，谈传统，差不多就够了。但谈武汉女人，不谈忠心是不够的。武汉女人的忠诚，可能来自于武汉周边的小城市孝感，就是董永的故乡，董永以孝感动天地，那里就叫做孝感。武汉人中，很多都是孝感人，武汉姑娘长期在这种文化纷围的醺陶下，打小骨子里就知道忠诚二字。

武汉姑娘的豪气，则是在外地不多见的。这种豪气既与武汉的码头文化相关，同时亦来自于花木兰。花木兰的故里是黄陂，亦是武汉市的一个郊县。黄陂现在还有木兰山，至少有百分之一二十的武汉人最初都是黄陂人。在这种文化的醺陶下，武汉姑娘打小就有一种天然的豪气。很多优秀的武汉女人，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的一个朋友讲过一个故事。她和她的老婆牵着两三岁的儿子出去散步，对面一个骑车的男人，为了避让汽车，不小心快把他儿子碰了一下，还没碰着。他老婆一把把对方自行车龙头抵住，把对方从自行车上揪下来，接着一拳头就上去了。嘴里马上骂道：“个婊子养的，你敢撞我儿子，老子与你拼了！”须知他老婆是在华工长大的，她的爸爸妈妈是华工的教授。

武汉女人的豪气，表现在生意场上，就是他们与男人一样打拼，并且做得很不错。武汉有几个大的餐饮连锁公司，老板都是女的。表现在日常家庭生活中，就是里里外外一把手，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武汉女人家里，一般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北方女人那样，家里太过随便。武汉姑娘做女儿时再娇生惯养，结婚后不几年，就都会做一手好饭菜，尤其是会煨汤。有了孩子后，孩子的教育问题，周六周日的培优等等，一般都是武汉女人自己做主，自己打理。武汉女人在日常生活里和这种冲冲杀杀，里里外外一把手，正是她们的豪气之所在。

武汉女人的豪气，最为典型的当推有中国铁娘子之称的吴仪。吴仪是典型的武汉人，也是建国后，迄今为止，依靠个人的能力站到中国政坛最高位的女性代表。她在新中国女性中所达到的高度，虽不敢说是绝后，但至少可以说是空前的。(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