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障目


此次南行,仅有在镇江的半日闲暇。
京口(镇江)三山名扬天下。相较于《白蛇传》故事中水漫之金山,和辛弃疾登临而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之北固山,因东汉焦光“三诏不仕”隐居于此而得名的焦山则略显逊色。而我选择焦山的原因是此山乃江中一岛,登临则可俯瞰京口瓜州间之长江一水,浮想千百年来此段江水中流淌着的众多人物、故事和场景。正如东坡词所咏:“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然而固有观念和自以为是欺骗了我。六七十米海拔的焦山在见惯了大山的我的眼中只能算个土堆,抬脚便上了峰顶。环顾四望,满眼都是树,长江在树影婆娑间忽隐忽现。高耸的万佛塔正在维修中,塔门紧锁。下到山腰的吸江楼上,装模作样地远眺,也是一派迷茫。身材短小的我就算踩上高跷也望不穿障目之树叶,上树也不行,除非像鸟儿一样立于枝头之上。什么“江中浮玉”,什么“砥柱中流”,什么“水上公园”,一时间我失望至极。
峰顶都不能极目远望,山脚下的古炮台遗址则限制了我对当年那场惨烈水战的想像。1842年,英国舰队正是突破镇江防线,兵临南京城下,迫使清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打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一个民族的衰败岂能是一座小小的焦山所能阻遏!焦山炮台失陷,一千五百多守岛军民全部牺牲,统治者的罪愆向来是小民百姓买单。
好在还有摩崖石刻,好在还有江南第一大碑林。号称我国书法“大字之祖”的《瘗鹤铭》就是南朝齐粱年间的焦山摩崖石刻,北宋时因雷击而山石崩落坠入江中,清康熙年间被打捞出几块残石,现陈列于焦山碑林之中。焦山碑林虽无西安碑林之雄浑厚重,但数量之多确实世所罕有。正是湿热季节,墙壁角落等阴湿之处蚊虫太多,娇柔妻女叫苦不迭,仅止走马观花而已。
焦光生于东汉末年,汉献帝自顾不暇,哪有心思下诏求贤呢?就算有诏令,也是曹操的主意。而当时镇江地属孙吴的统治中心,孙家父子当有近水之利,就算曹操求贤若渴,手也伸得太长了点吧。因此,我对这个隐士的典故持怀疑态度。其实,自古隐士们的典故大多都带有虚幻色彩,不可当真。在园中随处可见当地的老人们娱乐消遣健身,如无琐事干扰,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休闲隐居之所。
定慧寺香火旺盛,是整个景区中最热闹的地方。我则秉持一贯对佛寺敬而远之的态度,穿门而过,迫不及待赶往西津古渡寻觅镇江名吃锅盖面去了。经验告诉我:女人的肚子一旦闹革命,她便要和你闹革命。
北方的山大多光秃秃的,登到高处便可一览无余。南方的山——黄山那样的石头山除外——大多蓊蓊郁郁,树高叶茂,一路上山,满眼皆树,看天也不透彻。山高了有树遮天蔽日,人高了势利小人便蜂拥而至。一叶尚且障目,更何况群小环伺呢!失之登山临水,收之人生世事,此方为游览之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