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行多投医16信仰

崇高的信仰不必质疑，这里说非崇高信仰。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广而言之，有病须医而医者生，有疑须问而师者生。医师的最高境界，无非以信仰战胜愚昧。殊不知，非崇高的信仰，基于自私，常常本身就是愚昧之一端。言行而守藩蓠，智慧而有天花板，信仰有时即牢笼，安住自己也困住自己。而明知自己有病且病不在小，无法自愈，就求他医。自然而然，有卖当，有买当，无数理论由此诞生。

感冒了，揉搓眉头，然后减轻。大病医院不收，而喝了符水，然后痊愈。经验可信。经验不可全信。中国式经验主义思维，用于信仰，就是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没有理性与逻辑参与的信仰，就是盲目的信仰。感情是混沌的，认偶然为必然，认经验为真理，比如偏方治大病，比如病从口入，比如医者医病不医命。类似的信仰，渐融入中华民俗，常常无理而似有理，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因为中国语言，就是那样的混沌！

爆竹能辟邪？信否？

人死为鬼？

鬼能祸人能福人？

草木之精华为妖？

狐能成仙？

我们相信祝福，就应该相信诅咒？

我们害怕诅咒，就应该接受祝福？

吾之大患，在吾有身？

吾之大忠，在吾有心？

明初倡明理学之曹端，终生坚守正学，谢应芳《辩惑论》，天天新亦尝细读。信引易彼，同一信也。四大皆空而未尝空，佛亦非佛，也许只有佛教理论能解脱一切苦，而解脱，即非解脱，农业文明之局限性，安知又不是人类自身的局限性？工业时代的荒诞性，难道不是人类自身的荒诞性？进入信息时代，人人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相信的信息，自以为是，信以为真，然则果有真理也否？

至于北岛，仿佛真的《我不相信》，但说不信即有信：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果然有报应乎，无报应乎？佛言言之，桶底尚未脱落。

我之喜欢钱钟书，一则因为钟书，二则因为默存。着相言之，亦犹米芾之选婿，既拂矣，又去尘，真吾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