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10时间与节律

疼痛能改变人的时间观念，时间就是人生，通过时间进而改变人的世界观。这种改变是不知不觉的，从内开始，潜移默化。

因为疾病，医生护士，每天查房要查体温、脉搏。因为疼痛，常常随着脉搏跳动。所以数脉搏，也是感受疼痛、忍受疼痛的一种方式。

疼痛本身有一定的节律性，那往往与生命的节律相对应。比如脉搏跳动一次，感觉疼痛跳动一次。有时就是跳疼。还有外在的节律，下午较疼，晚上轻些，或者早晨较疼，中午轻些，或者晚上剧疼，到早上就好些。数脉搏，算时间，一天过去，另一天开始，在疼痛中成长。盼望疼痛消失而没有消失，但时间悄悄过去了。生命在疼痛中得到教训，得到提示，得到升华。

生孩子有所谓阵痛。那是内在的节律。所有的疼痛都有阵疼的性质，仿佛疼痛也是有生命的，工作一会儿，会休息一会儿。外在的节律，叫限制性疼痛。疼痛一天，计作一天，再疼痛一天，又是一天。一天的生命要靠读书充实，也靠读书给以节奏。读一句，读一篇，读一遍，读一本。读过几本书，背会几篇文章，然后也不过就是疼痛过了几篇文章。鲁迅先生文中有“烙一个饼的工夫”，我的疼痛节律中就有“数到三百数的工夫”、“读一篇文章的工夫”。

数息法，不止是计算时间，也是调整呼吸。疼痛在呼出的时候与在吸入的时候，表现不一样，个人的呼吸的时候，感受到疼痛了、程度不同。大口呼吸、用鼻呼吸、乃至屏住呼吸、憋气、慢呼吸、利用皮肤呼吸、龟息法，都是气功训练中调息，我在简单对付疼痛的过程中，学会了呼吸。

数自己的脉搏，数自己的呼吸，专注于自己的生命体征，同时又忘却自己的疼痛。这是一种痛苦中的自在，也是一种烦恼中的坐忘。世界似乎暂时没有了，自己也把自我放空了，剩下的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呼吸的节律。生命犹在，希望犹在，疼痛犹在。幻想会有一会儿的疼痛消失，然而这幻想曲总不能实现。

——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幻躯，疼痛使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又同时使自己感受到自己的虚幻。躯壳与精神仿佛会分离，我读郁达夫，这里的悲歌痛哭终无补，我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实际就是：

你哭也罢，笑也罢，疼痛就在那里。你说或者不说，疼痛就在那里。如果它一直都在，也算忠诚。我与疼痛不不解之缘，不即不离，让我在疼痛以外，收获良多。

——你见

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

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

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

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