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脑膜炎

第二次疾病也很多危急，病名叫急性脑膜炎。那是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大约是1975年，我十岁。当时印象清晰，随着年龄越来越长，记忆也相当模糊了。

发病的症状是发烧、头疼。母亲以为是感冒，做了一碗酸面叶儿。记得没上学，吃饭后就呕吐，然后发展到说胡话。

说了许多胡话，村里的赤脚医生，还笑话对待。这些胡话是母亲后来转述给我的，我由说胡话转入昏迷。在医院躺了七天才苏醒过来。

什么概念？如何想像父母家人的焦虑与期待？但结果相对良好——住院十一天，大约花销一百多元钱，然后痊愈出院。脑膜炎是终生免疫的疾病，却常常会有后遗症。出院之后几年验证，没有什么后遗症，大脑还一如既往之聪明。

有几个细节，至今记忆犹新。

一是覆棚记忆。那里室内装修，顶棚常常糊覆棚。所谓覆棚，功能类似吊顶，在天花板下用竹竿或苇竿，风格成经纬方格，上面贴报纸或彩纸。华丽一点，纸是彩色，竿也是彩色，搭配高级，竿粗而整齐，色暗而统一。躺在病床，仰面所见，仿佛进入仙境。所以苏醒过来第一句话是：——呵，这是什么地方？（你终于醒来了，这是医院！）

二是甘露醇。甘露醇是治疗脑病的特效药，那时不易得。1989年秋，父亲得脑溢血，用药就有甘露醇。今天此药平凡，当年此药难得。父亲是托人从医药公司买来救命的。当时转述说是如果搞不来特效药，其实我的命也搭进去了。

三是见证死亡。我苏醒之后，大约三四天，就康复出院了。而在这几天里，同病房却记得一个件事。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大约七八岁，比我小些。入院时还有些哼哼叽叽的，要这要那，发娇气。他是慢性脑膜炎。而第二天（或第三天），我一觉醒来，发现邻床没有了病号。当时呼叫他的名字，说某某却哪儿啦？结果让我吃惊，他已经去世了。医生及他人的提示是：慢性脑膜炎，死亡率更高，急性脑膜炎，如果醒过来，就等于过关。

这种过关，村里人有句话，我记得分明：这孩子，又到阎王殿里转了一圈，换句话叫——摸摸阎王爷鼻疙瘩儿。也正是那次病后，母亲告诉我，我实际已经是第二次从死亡线上逃离。第一次叫肠炎，第二次才是脑膜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