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不足灭也详注

玄宗幸成都，给事中裴士淹从。士淹聪悟柔顺，颇精历代史。玄宗甚爱之，马上偕行，得备顾问。时肃宗在凤翔，每有大除拜，辄启闻。房琯为将，玄宗曰：“此不足以破贼也。”历评诸将，并云“非灭贼材。”又曰：“若姚崇在，贼不足灭也。”因言崇之宏才远略。语及宋璟，玄宗不悦曰：“彼卖直以沽名耳。”历数十余人，皆当其目。至张九龄，亦甚重之。及言李林甫，曰：“妒贤嫉能，亦无敌也。”士淹因启曰：“既知，陛下何用之久耶！”玄宗默然不应。

注释：

本文选自《大唐新语》卷八“聪敏”第十七。《大唐新语》，唐代刘肃所撰笔记小说集。该书仿《世说新语》共分三十门，十三卷。

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匆匆从长安逃亡，半途遭兵变，把国家权力交付太子李亨。后李亨在灵武即位，是为唐肃宗，遥尊李隆基为太上皇。唐玄宗逃至成都。古代称皇帝所到之地为巡幸。史称玄宗幸蜀。唐玄宗自天宝十五年（756）从长安到成都，至至德二年（757）从成都返回长安，历时历两年。唐代已有《玄宗幸蜀记》，李思训有《明皇幸蜀图》，诗人贯休有《读玄宗幸蜀记》诗。可参阅。

裴士淹，字士淹，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县)人。迁司勋郎中，授给事中，巡按河南、河北、淮南诸道，发觉安史之乱，迁京兆尹。跟随唐玄宗奔向蜀郡，充翰林学士、知制诰，擢礼部侍郎、知贡举。这里的给事中，是称呼他在安史乱前固定的职务。给事中是在中书传递在六部与皇帝之间信息的官员。

古代淹有“淹博、淹通”的含义，裴士淹名实相应。

唐肃宗李亨(711-762)，唐玄宗李隆基第三子。至德元载(756年)至宝应元年(762年)在位。开元二十六年(738年)被立为太子。安史之乱起，被玄宗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朔方、河东、平卢节度使，负责平叛。唐玄宗西逃，他在马嵬坡为百姓所留，与玄宗分道，北上至灵武即位。尊玄宗为太上皇。他命郭子仪与李光弼等将领讨伐安史叛军，先后于至德二载(757年)六月和十月收复长安、洛阳两京。灵武，今属甘肃吴忠市。凤翔，今属陕西省宝鸡市。唐肃宗有重臣大官封拜，总是要告诉玄宗。

房琯，琯今字作管。房琯(697-763年)，字次律，河南缑氏(今河南偃师市)人。护送唐玄宗进入蜀郡后，拜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唐肃宗即位后，奉命前往辅佐，深受器重，委以平叛重任。不通兵事，用人失误，在陈陶斜大败而回。后罢为太子少师。可见玄宗颇有知人之明。《新唐书·本纪第六》载：“七月辛酉，至于灵武。壬戌，裴冕等请皇太子即皇帝位。甲子，即皇帝位于灵武，尊皇帝曰上皇天帝，大赦，改元至德。…十月，…房琯为招讨西京、防御蒲潼两关兵马元帅，兵部尚书王思礼副之。南军入于宜寿，中军入于武功，北军入于奉天。房琯以中军、北军及安禄山之众战于陈涛斜，败绩。”玄宗因房管思及姚崇。实际上时易世移，形势不同。此文只能见到姚崇在唐玄心目中的崇高位置。此时姚崇已经去世多年，玄宗也已经在位半个世纪，处于生命的晚年，七十多岁了。姚崇的武略，史载较少。零星所见，侧面推测而已。

玄宗评宋璟，“卖直沽名”，先肯定其直，然后说他是为直而直，通过所谓正直，沽名钓誉。这种评价要是宋璟听了，很会不解。同样的事理，不同的角度。可见宋璟为相，玄宗至少是“衔之”，很不满意又无可奈何。

说到十几个人，都有很恰当的评价，说到张九龄，也是评价很高。唐玄宗晚年论及，可以比较姚崇在历任宰相中的地位。张九龄，张九龄（678—740）字子寿，一名博物，谥文献。唐朝韶州曲江（今广东省韶关市）人，世称“张曲江”或“文献公”。唐开元名相，诗人。开元时，历官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令。他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选贤任能，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敢与恶势力作斗争，为“开元之治”作出了积极贡献。有《曲江集》。誉为“岭南第一人”。张九龄与张说、姚崇都有交集，参阅他篇详注。

李林甫(683-753)，唐朝宗室，著名奸相。开元二十四年(736)，李林甫接替张九龄，升任中书令(右相)，后进封晋国公，又兼尚书左仆射。天宝十一年十一月(753年1月)，李林甫病逝，追赠太尉、扬州大都督。后被杨国忠诬告谋反，遭削官改葬，抄没家产，子孙流放。李林甫担任宰相十九年，是玄宗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他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导致纲纪紊乱，还建议重用胡将，使得安禄山做大。《旧唐书·卷一百六·列传第五十六》《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三上·列传第一百四十八上》有传。

唐玄宗知道李林甫妒贤嫉能，恰似又利用李林甫妒贤嫉能。这个矛盾应该从君主之作为虚义的君主，传达有所倡导的圣明帝王，与个人本性所追求的轻松快乐，二者的矛盾存在就是皇帝的内在矛盾。皇帝是人不是神，无论他多少贤明,多么有智慧，或者有多大的功劳。更常见的情况是，他越有成就，会越觉得自己是神，而旁人也觉得他是神。皇帝不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皇帝做久了，都是会犯这个毛病的。唐玄宗用人，专而不久，成就了开元盛世。后来又专又久，造成了安史之祸。如此而已。这个问题，只有现代民主才能解决。要隆基活到现在，或者学会回答，而不至于“默然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