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
 

两个赤裸的核桃，在杂乱的桌子上

找到一个支点，凝固---
这是一种，犹如对秋季远离后的忧伤
 
江水肿胀，透过水汽的距离和空间分泌毒汁
杨树很高，柳树不敢再高，很早以前
它们就不谋而合的选择了发出随风摆动的
杂音。叶片散落在年轻动物的返家途中
 
然后，我们起床、刷牙，看见窗外的树干上
有一个伤口。风从窟窿深处涌入，古老的虫子
啃噬着天空。
 
一本日历，散发着单调的气味

卷走所有虚弱的喧哗。木质的办公桌上站满
荒野中的游灵，消失在被切割、漂洗过的木板中
 
2014.6.17

七月
 
 
我不知道我更喜欢什么，那黄昏下的
合欢花，还是那空荡荡的马路，那陌生的故乡
还是什么都不管，比如只和七月的阳光，感动自己。
 
整片富春江流域，一如梅雨季节里死去的
雨的激情，离开码头几千公里，它便不是肌肉和骨骼
 
她们谈论着天气，眼睛里的细丝漠然而兴奋。这是七月
仿佛看见一辆南瓜马车驶向渐渐发黄的黑夜。
 
是的，女人和未成年人懂得这个---树木开花的喜悦
村庄的老房子上长满爬山虎，发霉的桥墩被蘑菇覆盖
“人群的一双双靴子，落满桥板上。”
 
而我所见的单调的世界，根本没有那样的真理。
我们需要时刻扼制阴影的兴起。这是七月
坚信想象力的花床守候，至今仍然茂盛的人。

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这是七月
蓝色的调子里藏着金黄的天空---无数
愤怒的绿色在奔跑，每一朵深埋泥中的花都成了蚯蚓。
 
人们从窗口跑到大街，河床拥挤
春天变成夏天，花朵变成果实。这是七月
无数灵魂在壮丽的飞行，一个星期天
在金色的向日葵边嘎嘎作响。熟悉的江面
充满了鸭子和星星。
 
带点悲剧意味的朝歌拼命吹响，空着肚子胡思乱想
这是七月，我把被子盖过头顶---像一只被杀害的乌鸦。

2014.7.9

卸刀杀马
 

横刀跨马，那是上辈子的事
如今，你抖动银色的胡须掐指，夜观星象……天狼

我永世在孤寂中不得翻身的兄弟，我的亲人

草叶间，露珠翻滚，这些装可怜的寄生者
在云霞抹靓黄昏时，你看懂了袖管后的三寸良心。

射姑山的神女是谁的亲戚，怎么我就不熟
只有那作死的外国女人在咏唱着……不朽

离开人间，这是我多年的夙愿，从小到大
从白到黑，心字头上一把刀。是谁？
上帝或者女娲或者伏羲，是仓颉
这个老混蛋创造了这个力透纸背的……破烂的念

从此，我们行色匆匆，卸刀杀马，停留在泥沼里……使劲透气

2014.8.3

八月
----赠友游金
 

八月，你扔出钓线，摊开手掌
错落的掌线和这条溅涌的河流--支配着感觉
和信念。我们在蓝天下懒洋洋的运动。
 
你来到这里，我的故乡，带着树荫的阴凉
和立秋之前枣树的涩香，在江水漫过沙滩之外
在回忆之外，探出过去和未来，高出粮食，和露珠
 
一个相似物，一次灵魂充满蛛网的梳理。
 
八月，在那些让人苦恼的瓷碗的黑点间
云朵，从它的故乡旅行到我的理念中。哦，青山绿水
 
这不过是在不确切的岩石上，长出确切的青苔
辨认我们感觉到的边缘的风景，尽管
他们熟视无睹。望过十里荷塘看鸟群飞起--老家
地平线上的小旋涡--从自己看到独自的家。
 
八月，在江边吹吹无知的风，享受一个轻松的下午
然后成为一种风格。“一块挤满事物的玻璃，
它们能去多远就去多远。”
 
2014.8.3

注：“一块挤满事物的玻璃，它们能去多远就去多远。”引自史蒂文斯.华莱士。

黑暗里的碗中的行星
 
 

一座不爱泥土，爱上鸟雀的高山
它呼吸着---每天的新鲜空气
纷乱，彷徨，一阵时髦的风
取代了，在岩石上危险的眺望
 
它曾是多么渴望了解自己，多么迫切的需要
一个按它自己的方向去抵达的地方。
 
在一种并不是为我们预备的生存环境里
我 们在摇荡，在太阳每一天的工作中
目光空洞，偏离氧气和天空
 
我们并不惯于编造神话，却有欺骗自己的伎俩
我们惯于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源头，一个透明体
在和一片喧哗中融融一体，远离带刺的思考
 
松开灵魂的风格，用遗忘和酒精
迟钝的律法制造成了心智的缺口
我们摸黑走进一个房间，推断
那里聚集着一群和我们一样的人，那才是
世界终极的善。多么可耻！
 
摆放在黑暗里的碗中，倒映着死去的行星
然而那些高处的树，在黑夜里，绽放着真实的技艺。

2014.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