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7日  晴  星期六

 

 

他（哥布）是哈尼族的第一代文人，他家是世代的哈尼族贝马，就是巫师性质，他这样的环境和出生似乎是出生就知道自己来到世间是干什么的，而且他也获得族人的尊重。时下的汉族很迷茫，没有信仰，没有民族的血性，全民的经济动物化，导致我的母亲是个基督徒，需要靠一个西方的上帝来强壮自己的内心，我自己也几乎是个基督徒，只是没受洗，我更以文学的角度去看宗教。雷平阳说：如果有一天我在基诺山也看到族人用英语交谈，那就是诗人的世界末日。这些少数民族的诗歌更接近诗的本质，诗歌在他们的笔下还有纯洁的面貌，依然保持着诗歌具有的可信度，一种精神的归依和向往在这些诗歌里我得到良心和感官上的满足。这是一个语言突变的时代，突变可能造成幸或不幸，但是对于诗人而言却是最好的时节。

 

哥布素描：

 

他总是轻轻的走路，像猫一样来到你的身边，轻声的说话，静静的找到自己的靠左侧的那个位置，坐下来，微微皱着眉头。我把刚砌好的茶水轻轻放在他的桌子上，轻声走回自己的位置。他点上一根烟，把头微微向上吐出一口烟，向上氤氲的烟气顺着茶的水蒸气一起在他身旁笼罩成一团淡淡的云雾，他就坐在那里，不说话，继续看着他的诗稿，偶尔低头默想，这个时候，我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愿意打扰他。难得有老友相聚，他会多喝几杯，然后一个人默默站在门口看着路上的行人匆匆经过，黑黑的脸膛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趁着微醺的酒劲哼着我听不懂的古老哈尼歌谣，唱到投入之时，他会来回的随着歌谣的节奏柔和的晃动肢体，跳着那些只属于精灵世界里的舞蹈，此时的他，不是一位世俗意义上的父亲，作家，或者是政府官员，他是一只翱翔在哈尼族原始寨落上空的鹰，一缕回荡在梯田水泽边的烟雾。我静静地听着这些汉人无法听懂的歌谣，自己也变得轻飘飘的，像似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把我也带进了那片古老而浩瀚的山林，我是仰视在他山脚的一株小草，心中怀着无法形容的感激和热爱接受着精灵王的洗礼。

很多次，他说到某些刊物问他约稿他都回绝说：我没有作品。当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复，我以一个外来人的智慧狭隘的断定这是他对“没有发表欲”的推脱，而到了后来我才慢慢走进这位诗人内心深处真实的含义，他不是没有作品，而是没有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一个诗人为了生存离开他的故土，离开滋养他所有诗歌生命的山林，这只鹰在城市的高空会翱翔的很累，他需要适当的为自己梳理羽毛，磨锐嘴喙。而在这一刻，曾经飞越过的天空，他似乎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及，所以他宁可不去飞翔，他宁可停在高大的树枝上为百鸟歌唱，为山林呐喊，希望以自己的一点余力化做一道福音渗透到每一个需要福音的角落，这只鹰依然还是那片山林的王，依然还是神圣诗歌的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