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街市

    元阳的街市依旧保持着古老赶集式特点。川流不息的人群融合着各种式样赶集的民族服装把街市装点的粉彩缤纷。

    二层楼的邮局旁边堆放着许多蔬菜和水果摊子，小贩们也许想象着能够在正午来临之前，将这些容易变质的植物换成人民币。那一堆堆自然散放的瓜果蔬菜红红绿绿，刚刚从背篓里拿出来还不忘记再仔细的挑拣筛选，这种敬业的态度在外面的文明世界是比较难求的，因为这来自和自然与生俱来的依赖和内心的爱护。

    这让我想起昨天看到的某个不堪提起的镜头，一位打扮入时男子正在哈尼族大婶的摊子上挑拣荔枝，客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从遥远的大山外面来到元阳旅游的。当他把一串新鲜的荔枝用兰花指一样的姿势拎起，犹豫不绝，马上将绑好的荔枝串里，其中几颗不让他顺眼的荔枝剔除，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为了两角钱而和那位朴实的哈尼族大婶讨价还价，就不得而知，远远看去，光这个镜头就能够让我这个外地人感到了几分羞愧。

    很难说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朴实慷慨的山神之子，但是对于长居经济发达地区审美疲劳的我而言，在元阳的街市能够让我找回一些属于物质以外的安乐。世界的每个地方或多或少的都被经济侵略，而那些在地方上最体面，最能够赚到钱的本地人，就是那些跟时尚接轨的纯朴群体里最先异化的人群，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存在这样的群体，而最先富裕的人是否连同他的内质也一起得到了上升，这或许就不是可以用语言说的清楚的事了。

    买卖双方，你情我愿，如果一方精明一方老实，吃亏是谁那是不言而喻的，而且没有人和政府会为了保证此地的民风淳朴专门拨下专用资金来维护那些吃亏的山民，经济对单纯的侵略在所难免，姑且在这里只用了“单纯”这个词，因为我想对于浮躁不堪的文明都市的人来说，“单纯”的意义是深远的，而在一张憨厚的脸下，也可能隐藏着一个“奸商”。

    原本想写一篇不涉及任何批判的文章，无奈还是放不下唯物的心境，这又何尝不是心灵的浮躁，文明化的浮躁，而这对朴实的大山的伤害比哈尼族大婶多要我这个外地人菜钱似乎要恶劣许多。

    我记得于坚在他的《暗盒笔记》里写到：写作是个人的事情，但摄影却要介入世界。照样机无论如何改变不了它的工具一武器的性质，它是最低限度的暴力。诗歌达到最纯粹的高度往往是最无用的东西，而我此时的这些议论，是否在本质上已经是一种破坏性很强的武器，就像于坚诗意的文字旁，被他用照样机从时空与自然的身上撕扯下来的碎片。

    尽管如此，元阳的街市依旧美好。这里没有重音乐下的促销活动，没有林立街道的大幅商业广告，虽然我在广场一侧已经发现一副“一心堂”的条幅，那是关于四川救灾一心堂捐赠的条幅，但这比起江浙一带的环境已经不知好多少倍，尽管这里被定论为落后，被看做是必须消灭的贫困的地方。

    记得去年我从昆明乌家坝机场上的飞机下了杭州的萧山机场，一下过道，坐上机场大巴回转杭州，满眼扑来的参差不齐的广告牌铺天盖地，那一刻我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元阳更多的是街道两旁堆放着的小摊位，无论蔬菜水果还是日常生活用品，一到赶集的日子，一下子不知从哪里涌来的人群将元阳不大的街道挤的满堂堂。你要买他们手里出售的山货、野菜，哈尼族，彝族的乡亲都会亲切的吆喝你“阿妹，买点去，很好吃哟。”幸好，我还不会像一些打着官腔的人那样，不然我要为自己带着吴越口音的京腔感到羞愧，在这样的时候，我倒希望自己会讲一些他们的民族语言，可以更惬意的感受被招待的快乐，尽管最终还是需要付钱，但是那份弥足珍贵的情谊却被我满满的收获在囊中。而且这些生活在山林中还比较原始的民族在某些节气里，他们的寨子之间还存在着相互换货和原始分配的一些习俗，那是理想主义所向往的早期乌托邦式群体生活，虽然已经陈旧，却让外来人多多少少的能够感受到一些平均主义的公平和慈爱。

    元阳是个立体气候的地区，在大山的山顶过着亚热带或温带的气候，到了山腰就是热带和亚热带的转移，再到山脚的河谷地区就完全是热带气温了，所以这里一年四季物产丰富，植被繁多。每年一到五月下旬，香蕉，菠萝，荔枝，这些热带水果就倾巢而出，因为数量众多价格都卖的相当便宜。前几天早上，我从哈尼族老太太那里买了一大串香蕉，才花了二元五角人民币。刚开始老太太含糊不清的民族语言，我听成了八角一斤，后来临付钱才知道是五角一斤。老太太沧桑的脸上好象比我还急似的，接着又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嘀咕，尽管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是我知道那是对香蕉价格的解释，是一份少有的淳朴的善良。我说：没事，没事，她才像个孩子一样的不说话了，然后把我从街市上买来的七零八落的各式水果蔬菜用一个大塑料袋装好，做好这一切，她很仔细找给我钱。临走，我什么也没说，本来按照我一贯的作风会说声“下次来”，但是我想，不必了吧，我不想为了原本就存在的东西讨什么好，外面世界的礼貌在这里也是多余的，更别说多余的客套了。

    注：元阳是云南省滇东南靠近越南的一个边陲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