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面具
■易杉
1、
谁曾在沉沉的岩石后面藏起灰色的面容
我就在你的近旁  我始终在病痛里倾听
空旷的庭院只有衰草连着苦苦的呼吸
只有你  看着背影在泥泞中匍匐潜行

更多的雨季把身体送上山  身体朝向它自己
没有更多的布鞋把忧伤带出庙宇  在幽香里
祈祷把更多鸟羽变成白雪  你再次裸露
把层层的岩浆撒向深谷  睡眠野鱼般破碎

2、
苦难里永远只有动词  它诉说推迟的滚滚雪崩
持续不断的瘟疫改变大地的鸡鸣  蛇在很深的洞穴
一夜之间村庄消逝  石梯下面是悠悠哀鸣的水井
我活在你的阴影里  踩过逝者带着体温的脚印

当那些冷退到黄昏  柔软的鸽群从天空降临
当狂风挥舞它的利齿  陈年的肺病吐出血丝
夜在移动  你紧紧关闭的铁门如一截风蚀的断壁
从废墟开始挖掘  肉身不过是一堆荒芜的土坟

3、
除非黑暗只是针尖上的雪蝶  除非春天死于你的缄默
背着我的尸体穿越沙漠  秃鹫啄去我的眼睛  你在哪里
我坐在你的井底  在阴暗的苔藓上呼吸发霉的緑
看着黑镜中犹豫的自己  曾经在电闪中撕破的伤痕

看着蝉声把天空打湿  一天又一天如乌云飘过头顶
曾经的马车把哀怨装进云层  地下挤满匆匆的过客
尽管饥饿如死水一样平静  尽管蚊群里夹杂人类的呻吟
缓缓地下沉  身体的黑铁在孤独中掩埋它金色的光辉

4、
是闪烁的春光带来甜蜜的蜂鸣  我的双脚走过暗处的刀刃
你的整个是一小瓣玫瑰  你的影子舞动灰暗的荆棘
屈从你的幽蓝  如荒凉的草原发出青铜一样的叫声
你的身体比火焰更干净  天边  惊雷为死鹰结束繁琐的葬礼

临终的眼神  如慌乱的蚁群  把更多的睡眠带进沉沉墓碑
阴郁的脸变得更加模糊  和熟悉的死者相遇需要一场细雨
傍晚  为你风一样的到达作最后的准备  我的床在哪里
翅膀高高在上  屋顶的夜莺在失眠中超越了咳嗽和带血的泪水

5、
梦想的豹子追逐死者的嗓音  黄色菜花收藏去年的脚印
我们一刻也不敢做声  土色的瓦罐挤满狐狸的头骨
睡眠需要彩虹的手不断搜寻  在地下没有更多的误会
拧开童年的锈锁  是我们腐烂的牙齿咬紧的白雪

你的双腿张开一个时代的秘密  子弹射穿血腥的午夜
在脚底留下细微的吻  落叶下面是你零乱的黑嘴
我不会在你的叫声中下来  河山破碎得如一床破棉被
攀上镜中的早晨   一地的鸡毛吹向暗处的湿湿蛙鸣

6、
把你的痛手放在死者的肩上  恐惧与喜悦在暗处交织
说出火焰与青草的秘密  说出我们离别时突然的雪崩
树叶在柔光里述说我们的前世  你的眼睛只剩下冷冷灰烬
编织那些余光  在蚂蚁的嘴里置入薄冰 恍若断裂的火车

在预知里前行  但是灾难提前到达  我们仅仅是惊恐的蝴蝶
煽动黄昏的枝头不断摇晃的断刺  弯曲的乌鸦
它们谛听  众神从荒草的边缘醒来  你退回到屋顶的花蕊
鸟语落下硕果  光收敛你的前额  冰冷的蛇离开破敝的巢穴

7、
从一片落叶出发  幸福只能是一种幻觉抵达的黑色玫瑰
虚空里的岩石灵魂栖息  火焰将万物化为无边寂静
我们升到云彩  在那里与逝者相遇在那里消除身体的误会
没有准备的睡眠  一路尘埃在午夜的床下鲜血曾惊心动魄

睡眠是下午与血液的距离  你在荒草里摆弄体内的白骨
久远的瓷片召唤失传的史诗  英雄在黑土里啜饮自己的骨髓
你在我的唇上消化迎风而来的泪滴  我闯入你黑色的禁地
隐秘的蜗牛缠绕你午夜的緑枝  多出的汁液装扮帝国的早晨

8、
没有老鼠  虚构的老鼠  被你的梦追赶的老鼠  它在悖论里尖叫
从窗台跌下来  一个副词的开始  在地板上留下隐秘的脚印
更大的恐惧  猫的伪善面孔武装更多的牙齿  它们从不退却
把耳朵放进秘密的抽屉  铁锁关闭春天  喷洒的血浇筑未来烟云

其实老鼠是你多年养成的心病  它在某个起风的夜晚飞临发黑的树枝
老鼠的呼吸如慢慢下落的枯叶  你不小心就陷入烈日深处的虫鸣
泪水淹没老鼠的背影  你的身后是黑压压的枪口正对准昏暗的油灯
冥想让记忆苦涩  老鼠从捕鼠器里逃生  你的消瘦换不来一池清纯的蛙鸣

9、
从火焰到灰烬的一生  接近蚂蚁的哀泣  那使天空昏眩的稠稠痰液
火车辗过我们的身体如石子或者树叶  春天短暂得像死者临终的眼神
镜中的乌鸦在破碎中下沉  它恶臭的脸让庭院在慌乱的尖叫中悄然变形
然而你长长的身躯盖住了大理石斑驳的花纹  凶悍的豹子曾经在那儿安睡

谁会纠缠词语清贫的一生  岁月捆紧平添的白发  琴弦弹拨生锈的梦境
你还在疼痛中审视  摇晃的午夜那不断远去的活泼生灵  头脑终归寂静
一场空白换回永久的黑夜  沉重的肉身回到尖顶  罪被突然的狂风赎回
轻信把古老的病痛带走  枯干的眼眶填满灰尘  蛆虫攀上童年的屋顶

10、
睡眠是花朵与果实的间隙  只有活过春天才算真正的生  金黄酿成甜蜜
大地反复的落下细雨  折回阴暗的巢  森森焚尸炉大火被阵阵哭泣浇灭
繁花如幼婴的眼神  蜂群走向荒野  野狗持续的叫声撞落墙上的风铃
房间在愈来愈暗的光阴里窄如冰棺材咝咝的电击  更多呻吟撒向过去

缩回毒牙上的苦水  父亲的影子如熟透的黑葡萄发光的身躯
梦中抚摸疮疤的头顶  当我转身  黑黑树林传来他低沉的絮语
一场大雪因咳嗽消失  盲目的黑嘴把一口浊气变为临终礼物
拆散窥视的铁窗  深夜的闪电为虚弱的石头耗尽最后一丝精血

11、
欲望变硬如床上的寒冰  怕光的父亲把恐惧带到土里  他来到春天
与我们共享瓦罐里的剩蜜  他黝黑的脸如黄昏的树皮在风暴里攀登
如果不是那一网蛛丝  他不会在浓浓的菜花里迷失痛不可忍的左腿
月光没有恨  你在瞬间里藏身如星空的火焰静静燃烧的青花碎瓷

新空气在床下逗留  开窗的时刻  优雅的白骨划向湿涔涔的柳枝
死亡多么陌生  一天又一天的喊叫酷似灭灯  酸腐背负落日
亡魂将烟花送往空地  舞蹈的手脚在潮湿里爬行  晕眩不断下沉
送别没有祝福  新土盖上坟顶  尘埃里幽光把摇晃的茅屋撕碎

12、
一个人的孤独靠一张木床撑起  一个人的白天如衰竭的油灯
走过火焰铺开的菜地  一个人的梦境在绵绵浊雨中崩溃
蜂群追赶金蝉的身影  你背过花花绿绿的红灯区暗自伤心
斑马线如眼球上的幽灵  酒精把醉鬼送进地狱  夜短暂如动脉

树在林中老去  枝头的乌鸦召唤逝者  它熟悉安全出口和暗处的警示灯
但是  多年的胃病历经化疗  你轮椅上的痛  更接近一根朽坏的阴茎
我们依然爱着狐狸忧郁的一生  尽管尘粒置换永恒  你滞留在轮回的身体
大地允诺善孽  卷起空中的浪花  灵魂多么单纯  旋转的头颅如隐秘陨星

2012-3-22至3-30  新都状元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