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草根诗歌的评论(一)
(2010-04-26 14:5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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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的文字在走动,是看得见的风。
她在2000年以后选择了文学的创作,已经是我们这个时代比较边缘的事情,没有一腔的对文学的热爱是不可能的,这个生命相信文字有一种力量,来自文本自身和结构的砌筑。她说,泰戈尔的文字就有一种天国才有的声音。
钱旭君是我们这个网络时代的一名忧伤的写手,笔名草根已经是想低处、隐遁、静悄悄绿着能走到的土地的生存方式。她说:“我的性格里有一种慕光的渴望。”我是从她的诗歌里看到这种趋光性的。她在《焰火》中解构生命,“让我飞去云霄/用流星划过天际的光辉照亮天空吧/哪怕生命就只是这/如焰火般短暂的赞歌”。 草根的第一个诗歌老师是普希金,这让她懂得了语言的乐感和溪水般清亮的流畅。经过10年的跋涉,她很清楚地对着天空低诉:“如果说几年前的我仅仅是一种渴望,那现在的我是坚定的执守者,并希望成为一座灯塔,哪怕仅仅是一只萤火虫,也是可以给人光明的。”
作为一只萤火虫,我看见她的长篇诗歌《山鬼》飞翔在先秦率真、浪漫的氛围里,又用现代的思维弥漫出我们当代人情感中脱落和缺损的东西。屈原诗歌的美像沼泽一样让草根涵养出青青的绿意。一个从泽国水乡遥望高原的女性,寻找和等待都被中国第一个抒情诗人暗示着。钱旭君的大胆来至于她的行为艺术和对屈原诗歌的向往,特别是对屈原《山鬼》的偏爱、品读、解构使她升华出一种高原的油画般的情结:“我离夏天的拥抱越来越近/离一片茂盛的树林/浓稠的阳光/阵痛后分娩的小麦越来越近/握住,染满胭脂田埂上跳舞的李子//我结实的哈尼女人/今晚的洋芋煮饭,被山上的风神偷走/以一串响铃草当作酬劳/只剩下颗颗星星还贪嘴的赖在天上/香味雾一般的滴落”。只有云南高原秘境中的文明,才保留得住这样天真的味觉,这是让满嘴山珍海味还觉得味同嚼蜡的人羞愧的东西。“节令越过孩子们的欢笑迅速狂长/和调色板神奇的吻合/月亮宛如善变多情的舞娘/划过邻家男孩发育良好的体格/制造秩序无法改变的骚动”,只有在小河淌水的云南山寨月色里的男孩才能知道,月光的手是多么的有着女性的体香,民谣里的月光是从山体的曲线中触动爱情的色彩的,胭脂梯田里成长的人,收割的是稻谷的朴素,米饭的亲切,绣花的心灵,木质般果实累累的问候,最重要的收割当然是爱情。
“流动的云,穿过水杉的骨骼/在红河上游,徐徐凿开一枚枚卵石/将兰草幽禁于云海,伴月华共寝/山鬼的宫殿。”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把元阳写得这样优美,云海的浪如宫殿的墙,太阳、月亮是门环,被囚禁的石头在天上,人如兰草,花开百年。“至于雾水,还给草叶吧/我已经不需要类似水的眼泪/滋润干涸的昨天”。读到这里,一颗心灵被解放了,是那种被自由的手解开缆绳的安慰。任何一颗受伤的心灵,在自然界的花香鸟语中都会伤口愈合,难怪被误解,被孤独、被排挤、被打击的屈原要写下绚丽的《山鬼》。
草根也写《山鬼》,诗歌的意境和云垂天的《用石头砸云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能俯视云的山在中国有的是,可这样的诗歌只出在红河元阳,诗歌中的幽闭、静谧、寂寞、呼喊需要一枚石子的撞击,能读懂这颗心的人是他们彼此。2006年3月15日,钱旭君在她的第一本诗集《草根诗集》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觉得生活枯燥了,就谈一次恋爱吧!”这本赠云垂天的诗集,让她的诗歌《山鬼》的写作成为可能。
钱旭君说:“我是缪斯的一个看门人,如果说李白是缪斯王国里的勋爵或伯爵,那我就是她的看门人,因为天分有限,但是我这个看门人有野心,是那种希望做将军的士兵,并对得失并不那么看重。”然而,草根并不是一味抒情的诗人,举着的露重若钻石,“飞泻谷底的瀑布/流水,未必都是一尘不染/远方的雨常常带坏天边的云”。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疼处,是社会的伤口,精神的溃疡。我在2009年5月号的《青年作家》上读到马莉的配图诗歌《这些空荡荡的路过者》,有这样的句子打动了我:“黑暗涂着满嘴的光明/无论在哪里躲藏都无法躲藏/一粒灰尘举起的思想,都会压垮我们”。这是草根掌中思想的印证,是智者的共鸣。我们真的可以捡起一枚石子去砸云,这个巨大的绵软的空虚?假如我们在银河的鹅卵石滩上散步,我们会捡起地球这颗石子吗?我们能把它的所有的金属和玉璞扔出去吗?草根的回答是充满了微妙的趋光性:“玉镯落地前一厘米,花朵开了/手指可以抓住的,是一撮/漏进草丛、黑暗深处……/漏进的太阳的种子/当玉镯碎裂。”诗歌对精神的追求,远远超过了物质。而石头的质硬与云雾的变化是阴阳的,实与虚、物质与精神,可以触摸与空旷远渺在文本上都有了一种哲学的意义。
屈原的《山鬼》之所以是《山鬼》,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空荡荡的的承诺,2500年后的一种等待却有了别样的变化。“从一次深情的叹息开始/走进,鲜花和蜜蜂的心中/在自然中追寻永恒,追寻真理以外的爱情”。“ 夜空,一颗闪光的东西落下/落在那里/风试图用镂空的手/去接。得到了瞬间的炽热”。在到处被灯光霸占的世界,“红色的毛衣,安静地藏于黑暗/露着一对黑色的扣子,在渴求中/闪闪发光。”草根敏感的语言演绎着妙曼,想象力攫住了读者的心。
女诗人说:“我的性格,人生经历以及我的所有的文字都是以一种草根的姿态去确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再大的困难挫折也无法拔掉深埋地下的根。我热爱大地,歌唱天空”。草根长出来的就是这样一棵生命,“知更鸟衔着一匹艾草,飞过熟透的汨罗江/在没有成熟的,山鬼的领地/放下,放下......”一座山就这样有了一种生命的蓬勃感。在云南,她找到了这种蓬勃和不屈不挠,她几年的生活阅历和精神上的漫游,让她更懂得如何去面对虚伪的世界,那是一种文明的对峙。
在欣赏她的《山鬼》的时候,我和女诗人谈到了诗歌的创作。她坦诚地接受了我的采访。她给人的感觉,是有着很江南的情致,是陈逸飞油画里“浔阳遗韵”的诗歌版本。她喃喃地诉说:“我以前很感性的写诗,至今也是很感性的写诗,我热爱诗歌,但是我深深的知道诗歌是如此的不可驾驭,诗歌不愧是文学的皇冠。诗歌并不是说你感受到了某些高尚有高度的东西,你就可以马上从其间偷出你想要的灵感并可以写出好诗来的。事实上诗歌是一种刻薄而残忍的天人合一的东西。早几年的我因为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所以写的诗歌一般人读来会是清新,明朗,却没有如今的深刻,而如今的我写诗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当我感觉到灵感需要寻找我的时候,我马上把这些感觉翻译成汉字,就是一首诗歌,但是这些诗歌并不是最好的,我很清楚,因为我还远远驾驭不了诗歌,诗歌需要的是最完美的天人合一才可以自然流淌出最好的文本。诗歌非常挑剔创造它的主人,你无法通过任何其他的办法就想获取它最美丽的面貌。”
草根的诗歌是在中国文化底蕴中的遗传密码的爆发,传统和现代的架构,“迷人的人是一只狐狸精/是一条妩媚的青蛇/你腹部有我栽种的十亩玫瑰”。草根在诗歌里有自己的呐喊:“低垂,再低垂一点/让出一片天空,守住/绿色的红尘。”在石头的四周,“苔藓们将脊梁挺起,为这低垂的芬芳”,草根知道渺小,但又不相信渺小,用“无边的沉默拥着无边的广阔”,语言的力量推动了诗歌的灿烂。“鹰的领地。蒲公英将成熟的/种子射向太阳。”我一直在想什么是云南的文本写作?于坚的倡导是不是徒劳的?读了钱旭君的《山鬼》,我觉得于坚赢了。因为草根在她的诗歌里写过“我空着肚子读一本于坚的诗集”,云南的味觉,是诗歌里迷幻的灵魂,草根是这样尝出它的禅味“木姜子的清香在粽子心里生根/与荪竹叶的相思擦肩而过/高贵的诗人,骑上乌鸦/驮着你的亡魂/回归女萝茂盛的故乡”。楚国的屈原也许没有到过云南,但我相信《九歌.山鬼》里的花草藤萝已经退让到了更高海拔的云南,要不然云南高原的绿色会这样的拥挤?云南的民族会这样的多彩?生长野草、蘑菇、昆虫的云南,让人们回到真正的自然。
我问钱旭君《山鬼》是怎样写成的?她说:“这是我的第一部长诗,前后共计一年时间,终于在我第二次即将离开元阳之际完成。非常巧合,完成此诗的日子恰好处于端阳节前夕。这是一首以祖国南方地区的山林,气候,动植物以及延续屈子《九歌.山鬼》的意想,《九歌》里那种散发着植物芳香的诗意融合一起,展开的一系列个人情感纠葛。端午节时完成这首诗歌,兼具高兴与伤感几种复杂的矛盾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