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个妈，每个妈都爱自己的儿女，所有的儿女都知道妈疼自己。可我妈——我的妈上个星期走了！我想我妈……

    我想我妈。我妈属猪，1923年生人，今年87岁虚岁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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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近几年常闹病。六年前，我妈闹肠梗阻，反复住院想保守治疗，又是禁食禁水、又是插管子肠胃减压受了不少的罪，最后还是挨了一刀，开腹割出来一段肠子——我妈活过来了。四年前，我妈闹胆心综合症。心脏病严重发作反复住院抢救，查不出个原因。后来微创在x光的监视下，将导管经胃过十二指肠进到胆管里，从胆囊里掏出那么些胆泥型结石——我的妈又活过来了。两年前，我妈的心胆综合症又犯了，想再做一次导管探查治疗，但心脏不允许了。上了手术台刚一麻醉，心脏和血压都告警，赶紧拔出导管进行抢救，胆囊探查治疗只能作罢了。我知道我妈的身体埋下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去年五月，“5.12”汶川大地震一周年之前我妈又住院了，这次是胆管下段被结石全堵死了。开腹手术——身体的综合情况不允许；再做体内导管探查治疗——心脏的条件更是不行了，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等待着生命的又一次闯关。五月十日，我正在四川什邡参加北京和什邡市共同举办的地震一周年纪念活动，夜里一点我爱人从北京打来电话：我妈告急！我妈终于撑不住了，由于胆管下段全部堵死，胆汁进不了肠道只能积存在胆囊里和被肝脏重新吸收，时间长了不但消化能力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肝脏吸收了淤积很长时间的胆汁也使身体遭受了致命的破坏，那天夜里血压降到三四十，人已经昏迷了，随时都有危险。医院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但风险都很大：一是强行外科手术，开腹将堵在胆管里的结石取出；另一是从体外直接穿刺进肝脏，经肝管进入胆管再通到肠道，将胆汁导出。前一种方法我妈可能经不住手术前的麻醉就不行了；后一种方法如果刺进肝脏的导管针头碰到肝脏里的动脉血管，大出血也会要了我妈的命。两害相权取其轻，毕竟后一种方法还有可能。三个小时之后，导管成功地刺进肝脏穿过胆管进入肠道，黑褐色的胆汁从导管慢慢流向了体外……经过五十多天的治疗，我妈又闯过来了！

    那次出院以后，妈常叫我躺在她的身边跟她说会儿话。妈絮絮叨叨地说的都是从前的事，有些事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还会问我：你还记得吧？你还记得吗？我的妈，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很小的时候妈就跟我说：人和人都一样，都是俩肩膀头儿扛一个脑袋，无论干什么事都得自己咬牙。“俩肩膀头扛一个脑袋”，我姥姥家是宝坻，妈虽然没有太重的口音，但还是把肩膀的肩说得像“将”。直到现在我说到“肩膀”的时候，也还会习惯地说成“将膀子”。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那年的五六月份，我爷去世了，妈领着我回老家。那时的交通条件很差，得从广渠门外的马圈坐长途车，在京津公路上的大孟庄下车，再走回到崔黄口的杨家街老家去。徒步二十几公里，比现在的南三环到北三环还远些。娘儿俩背着抱着东西，从上午下了车就往家走。半道上我累的不行就跟妈说：妈我走不动了。妈说：那咱把东西扔喽？咬咬牙吧儿子。咬咬牙吧儿子——我妈不是不疼我实在是没办法，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都是些暖瓶胆点心匣子之类的，但妈腾不出手里抱着我背着我啊。走到中午的时候，妈拿出搪瓷把儿缸子到路边的人家儿要了点热水给我喝，喝到剩不点儿时，我看水根儿里有黄色的土渣就泼了。妈说：你怎么泼了，妈还没喝呢。我后悔极了，连忙说您再要点去吧，妈笑着说：不要了，妈不渴了。走了一上午，妈怎么会不渴呢？等我我长大了，有了儿子以后才知道，看着儿子喝够了，妈是忘了自己的渴了。老话说的多好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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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奶奶家是武清，和宝坻隔着一条“大清河”，河上有木船摆渡，水浅的时候摆渡没有了，两岸的人们就淌水过河。也是小时候，从奶奶家去姥姥家半道遇上了雷阵雨，娘儿俩在雨里走了四五里地，我被雨水激着了，晚上发高烧。妈急得不行，用农村的土方让我嚼了芝麻茶叶，喝了一缸子热水，把我按在被窝里发汗。妈那一宿基本没睡，我浑身大汗在被窝里闷得不行，老想出来透透风，妈硬是掐吧着没让出来。偏方治病挺灵，一早儿烧就退了。妈前些日子说起这事，笑容中还夹杂着一点得意，仿佛眼前的我仍是那个四五岁的孩子。是啊，我多想回到四五岁，再让妈从年轻活一回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