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已经9个月了,已经是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了。它就像她的妈妈那样开始没日没夜的疯玩了,有时甚至几天几夜不回家,直到我开始从四楼走下去满大街的喊:“咪咪——咪咪—— ”它才会“恩——啊——喵——”小绒球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到我跟前。
然后那必定是饿坏了,哼哼着在我脚下打转,叫着要吃的,弄得我不知道先放哪只脚才不至于踩到它。到家后,它会把两只前爪搭在存清水的大盆里“吧咂吧咂”的喝一肚子水,然后冲到自己的小碗面前哼哼唧唧的开始吃了。我总是抚摸着它,拍拍它的头,它便又会“恩恩”叫两声再呼噜噜的大嚼大咽。
啊,已经9个月了,我刚看见它时,才一尺来长,刚满月。我把它放在我摩托车的前筐里带回了家。从那以后我们住在了一起。我告诉它——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小猫女儿。
你和我一起睡在我那个占了半间屋子的木头床上。你太小,还不会跳上跳下,我就用搓板斜倚在小木凳上,小木凳靠在床边,这样你可以从搓板爬到木凳上,再从木凳爬到床上。我用旧脸盆盛了干净的沙子,放在搓板旁边,我知道你爱干净,让你养成好习惯。沙盆的旁边有两个小碗,一个盛水,一个盛饭。我每天给你洗一个澡,然后用吹风机吹干你的小黄毛,也许是着了凉,开始你总尿炕,我不打你,给你吃药。那时你很乖,走路晃晃的,还不会淘气。我每天都煮牛奶,我用大碗喝,你用小碗喝,吃得吧滋吧滋的很香。
日子过得很清冷也很漫长。但你是我的小可爱,妈妈爱你。因为有了你就有了记忆,有了你就有了幸福。你慢慢的长大一点了,开始练习跑步,总是在那个对你来说很大的床上飞快的跑来跑去,有时一转眼就消失了——你总是收不住脚,掉进床和暖气的夹缝中,然后再从床下晃晃的爬上床,带着个小脏鼻子。
后来小屋再也容不下你了,你穿梭在大屋、小屋、客厅、厨房等所有你能去的地方。第一个沙发腿是你固定练爪子和伸懒腰的地方。你每天睡醒觉都会踱到那里,用两只前爪抓紧沙发套,腰往下压,屁股向后撅得老高的伸懒腰。接着两只爪子再轮着抓沙发腿,总得这样练几下才走。有时,也用家里人的裤子练,练两下就像爬树一样顺着腿往上窜,到腰上再跳下去。我们都惯着你,没人与你一般见识,但穿得少了一抓就透,你也难免会遭到呵斥,可你不以为然,还是老样子。你总像摩托车杂技在圆桶形的墙上飞旋一样,在转角沙发的沙发背上飞驰。如果有人坐在沙发上,你会蹲在靠背上用爪子挠人家的头发或凑过去咬人家耳朵一小口。有时还会突然冲上前去亲上一口就跑。你被我惯坏了,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挨打”什么叫怕,所以只要你高兴,谁也别想安静。
你开始学捕捉了,我就总用手一下一下的敲床,你发现后就会突然趴下去,两只小耳朵也趴下,眼睛瞪得圆圆的,小眼角还往下耷拉,屁股撅着,两只小后腿不停的摩挲着,准备随时出击。我们都把这叫做你的准备动作,也是这时候你最可爱。然后你猛冲过来和我的手搏斗。你英勇无比,从不退缩,有时打晕了,用两只后腿站着,闭着眼睛也要没命的抡着两只前爪。逮住目标后你更是用前爪抓牢在嘴里咬着,还要像兔子一样,用后腿拼命的揣。我知道你不是来真的,尽管手上经常被挠满血道子,但我不打你。
后来你就变成真的“惹不起”了。谁要是逗你,你就会一只耳朵立着,一只耳朵趴下,瞪着眼睛弓起腰,尾巴高高翘起,上面的毛全都扎起来象个毛掸子,然后“呼”的一下螃蟹一样横冲过来。但这多半都是示威,再往下几乎就没人敢再惹你了,否则只要你愿意就会追着人家连咬带挠,总是要把人打到落荒而逃为止。你尽管家教不好,但也从不轻易对外人动手动脚的。
再大一点你就更淘气了,总是从阳台的垃圾里把鸡蛋壳叼到屋里用手弹着玩。你爱吃爆米花,一个玉米爆花你会像弹球一样扒拉来扒拉去的玩够了吃一点,剩下一半接着玩。你还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干坏事,家里的书布满了你的牙印,报纸总被撕得乱七八糟,我的布娃娃腿都被你抓得露出了棉花。但你也很贼,那个长毛猩猩我看你却一次也不敢碰。你爱用爪子扒拉东西玩,为此打碎了你外公好几件瓷器。家里的花盆全被你从窗台推了下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因为一晚上没给你鱼吃,冰箱上的花瓶被你连同台布一下全拽下去打碎了。你外婆因此老抱怨,家里没有老鼠和小孩,却偏偏有只猫在磕东西、搞破坏。
咪咪,我也叫你胖子,但你不爱听。我知道你臭美,你长大了,娴静多了,总是趴在四楼的阳台上,静静的往外看,一呆就是一下午,总是一个那样的背影。你长大了,这也是我所怕的。妈妈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你,总是早出晚归,临走看到你的空灵和寂寞。是啊,你应当像别的猫那样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去尽情的撒欢儿、逮耗子了。但我不敢放你出去,我怕失去你,更怕你受到伤害。而我也知道你需要朋友,让你如我般饱受寂寞,这让我久久的自责——当初为什么要养你。
那个黄昏,你静静的蹲在阳台,我默默的站在你身后,屋里没开灯,那样面对着一个大窗,窗外是繁华的世界。我突然想起一幅名为“窗”的油画,用浓重的粗黑线条勾勒的一个大的框架——窗,窗台上是一只猫静静的蹲着,身后一个女孩的背影伫立在窗前,透过窗他们看着窗外暗蓝色天空上的星星和月亮,那样色泽低沉暗蓝的、黑的画面。当时我的心头一阵悸动,一种监狱式的寂寞和悲哀。而如今这幅画却由我们再次形成。咪咪,妈妈真的伤心,让我怎么对你呢?你的确没饿着,除此之外,我又给了你什么?
再往后,我开始试着抱你出去。开始你很菜,刚到楼道口就吓得拼命抱住我的脖子不放。我揪着你勉强把你放在地上,你却连腿都没敢伸直就蹲着飞也似的逃回了家,我拿你真没办法。慢慢的你胆子一点点大起来,我们倒垃圾你都会跟出来上窜下跳的在楼道里玩一会儿。要是谁不小心把你关在了门外,你还会大声号叫着要求开门。因此我总坚信你比别的猫聪明,你从小就懂得“瞄瞄”叫着要人给你开门。
再后来,我离开了家,到这个离你很远的地方念书,你也开始有了彻夜不归的记录。我不在家,没人管你了,又有谁会在你瞄瞄叫门的时候开门把你抱进去亲几口呢?总是时不时传来你丢了的消息,不管多远啊,咪咪,妈妈的眼泪都会突然间流下来,想着你在如此冷的雨天是不是知道躲起来蔽雨,又有谁会给你炖鱼吃?我的咪咪,你是不是在饿肚子啊!而当我风尘仆仆的回到家,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冲着搂前空旷的煤堆,远处的平房大喊“咪咪——”“咪咪——”时,几分钟后你却箭一样号叫着冲进了我的怀中。哦,我的咪咪,分别数月,你还是没忘记妈妈呀!听见我千山万水的呼唤,你也不管多远的赶回来了。我的泪流在你的脸上。对不起,我没有尽心的抚养你,终究还是饿着你了。
而如今,当我提笔写下这最后一段时,你已彻底走了很久了。咪咪,再次回家面对你空空的小盆小碗,知道你已很多天没回来了。泪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凄凉的释然。是呀我的孩子,你自由了,那是我一直想给你也一直怕的。你不愿再做温室的花朵,不愿再留在监狱般的家,那么到外面去寻找你的爱和自由吧!我不去想你是不是被人打伤,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只是想对你说:“我的咪咪,外面风大雨大,你可要保重啊!”我也相信你,咪咪,一定会像我一样愈来愈坚强的面对生活的磨难。只是咪咪阿,祝福之后我又黯然,从今后每逢我再匆匆的赶回家大街小巷的唤你,你是否也能如当初般不辞风尘地跑回来,答应一声再亲亲我呢?哦,咪咪,我的爱,我为什么又会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