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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绿树
(2018-03-30 00:06:14)
常绿树
哦，天哪！
春天，去年秋天落光了叶子的树发芽了，先长叶子后开花，或者开了花再长叶子。
那些秋冬不曾落叶的树，在春光正好的季节里倒显出几多落寞——被人看厌了，也许自己也腻烦，常绿常绿，一年到头总是那副面孔，活着却缺少活力。
于是它们就在春风里落叶，不伤感，也不飘逸，把旧在岁月里的叶子胡乱地撒进春风春雨——宛如老人去世时抛撒的纸钱——留下空间给新的叶子。
那天傍晚，暮色渐起，路灯还没有亮，一队人灯笼火把地去送汤。——这是本地习俗，老人去世后，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到土地庙里给亡灵送饭，因为送的是米汤，所以就叫送汤。如今没有土地庙了，只好往路口送，大多往东南方向走，听说过去的土地庙都修在一个居住区的东南角。
这队人没去路口，就在小区附近的路边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上不知放了点什么，他们就对着椅子烧纸磕头。椅子的边上是一个很大的变电箱，附近栽满常绿树，正在零零碎碎地落叶。
没有庙宇，灵魂像风里的落叶，没有归处。看着敷衍了事的丧仪，我觉得人如果真有灵魂，灵魂一定也很尴尬。
记得闽菊有篇博文写的是闽南一带“请替身”的习俗，文中说：旧时泉郡元宵节有“请替身”之俗。“替身”又称“代人”，是能立置的小蔑纸人，其数目应与自家人口数相同。晚上“请替身”时，需摆上五味碗、酒瓶和酒杯。主妇先焚香，斟酒，少顷，把“替身”逐一拿起，使之接触五味碗和酒杯沿，同时口中念道：“吃肉紧迫迫，吃酒跑溜溜，吃主人酒菜，替主人消灾。”然后把“替身”送到户外烧掉。人们认为这样可在新的一年消灾弭祸，前途光明。
人活着的时候祈求平安，平安了又祈求丰足，丰足了再祈求富贵，富贵后还要长生不老……所以常绿树总是受人爱戴，人从它们身上感受些什么，寄托点什么。秋叶总让人伤感，春天里的落叶似乎没让人怎么样，可见让人伤感的不是落叶，而是季节。
时间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哲学家说它是人臆想出来的，却又像常绿的树一样，从此时时刻刻左右着人的情绪、心境——“长大”、“老了”，两个再平凡不过的词，细细琢磨，其中的况味实在醇厚得叫人晕眩。
余秋雨老师说，“在精神领域，不能那么势利”。还好人类还有个精神领域哦，它可以超脱时空和物质的局限而常绿，让人能看见一个不老的家园，觉得今生完成的不仅仅是物种的延续。可是余先生为什么要说精神领域不能那么势利呢？莫非它已经势利，而且势利到“那么”的程度了么？
翻阅世界思想史，感受人类早期稚气而又充满情趣的思考——世界是什么、怎么产生的、人和世界是什么关系、人是如何认识世界的……如今我们不再问这些与切身生活没什么要紧的话题了。——是长大了，还是衰老了？
世上哪有什么常绿树，所有的叶子都要落的，不过是有的一起落，落得轰轰烈烈，有的零散落，落得寂然无声。不管怎么落，落的时候，叶子都感受到一场好大的风。
2018.3.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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