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肚白
哦，天哪！

    我看过各种颜色的鱼，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白的粉的黑的灰的……花色的，却很少想用鱼的颜色去比喻什么、形容什么——鱼的颜色总是在水里，朦胧变幻不可捉摸，什么颜色像鱼呢？
    鱼肚白，是一种非常独特的颜色，它只能用来描述天空，而且是刚刚放亮的天空，东方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那一线弧形的亮色。
    我不知道是谁第一次望着黎明熹微产生了这样的联想，这个人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鱼肚白，鳞片闪耀出的介于灰和白之间的颜色，像一把刀割开夜与昼，又像一条线缝合着昼与夜，从大海里水淋淋地浮上来。遥远而又神奇，让人惊喜，又让人留恋。
    若是一个夜行人，看到这一线光亮，心里定是充满了欢喜——孤独的夜结束了，又可以回到人群中，哪怕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彼此也应该有些慰藉吧，即便只有无意掠过的眼风。人间总是可爱的，尽管并不和谐。
    若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这一线光亮定然提醒他更多的内容——天色已明，该出发了。不要告别，在半明半暗中悄悄离去，惆怅但不伤感，或者伤感但不撕心裂肺。从此天涯明月刀，在温暖中感受清冷，在热闹中体会孤独……远行客的心思是说不得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鱼肚白总是让我想起别离、想起远行，那是孤寂与热烈的分水岭吗？铅色的夜幕渐渐沉入海底，或者沿着地球的边缘缓缓滑落，温暖的晨辉慢慢地粉了、黄了、红了、亮了，完成一次时光的交接，心情的延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谚语只说事儿，不说心情。一切都在那一弧鱼肚白里酝酿着、分解着，是喜是忧难以确定。捉摸不透的鱼肚白。
    鱼肚白绝不是回家的颜色，回家应在夕晖或者夜色里。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天空还有其他颜色，橘红、柿黄、茄紫，铁灰、石青、宝蓝，天空丰富着呢、神秘着呢。唯有鱼肚白不常与人相遇。看到鱼肚白，不是在崎岖的山路上，就是在迷蒙的水面上。而我的记忆，是北国辽阔、起伏的原野，露珠闪烁，林梢如烟。
                                                           2017.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