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疤痕
哦，天哪！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连一些晚知晚觉的树木也都发芽、开花了。
    悬铃木在冬天是个硬汉形象，粗壮的枝干连拐弯都是直来直去的。到了春天难免有点木讷，很多花都开完了，它们才在枝头点缀几片毛茸茸的小鹅掌，然后挂出几颗豆粒儿大的悬铃。
    榆钱一串一串地低垂着，让人因一串串绿色联想到富足而欣喜，榆钱也等待阳光催熟，然后等待某一阵风来，把圆形的种子撒向广袤的大地，去寻找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
    桃花开得极灿烂，香气在春风里弥漫，吸引着人们爱美的目光，也鼓荡着人对甜蜜果实的期待。这不是桃花的本意，桃花的本意是召唤行踪飘逸的蜜蜂，让蜜蜂收获香甜的同时，为桃花传递生命的信息。
    洋槐花还没有开。尽管洋槐的刺尖锐吓人，但是它们洁白而馥郁的花串儿却有些矜持，要等别的花开得差不多了，才在满山绿色中，绽放一树白色的清香。应该有很多花后悔吧：呀，那么急干嘛，等着槐花一起开多好！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娘问女儿望啥子哟？我望槐花几时开。这民歌唱得多有趣。
    谁能淡忘一个春天呢！不管你是爱花还是爱果。
    阳台上的小香樟树也发芽了，这是它的第二个春天。冬天透骨地冷，真怕这南方来的树种看不懂北方的希望，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彻底睡去。还好，它没有，它以植物的坚忍迎接了一场又一场风雪，现在用小小的芽儿告诉太阳：我没有枯萎，我还活着！
    是的，小香樟树还活着，叶子已经干得脆了，仅有的一根细枝也现出了灰褐色，但是它的干还活着，随着气温升起，渐渐透出绿色的光亮，虽然只有粉丝粗细。
    小心地检视稚嫩的树干，有一点褐色的斑痕，知道那是寒冷留下的印迹，将来小树长大就是它身上的第一个疤痕了。不知道的是，将来小树还会有怎样的经历，留下什么样的疤痕。由此想到人的成长，心里游动一丝怃然。
    然而这疤痕不影响香樟的本质，它的体内在酝酿着种族特有的香气，成长着属于自己的年轮。你说，假如树里的年轮是唱片上的磁道，播放到这个疤痕时，会不会跳出一个伤感的音符？
    乐曲不可能永远轻快流畅，树的年轮也不可能是标准的同心圆，人生的轨迹上难免伤痕累累。
                                                   2017.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