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论者的祈祷
哦，天哪！
带孩子到寺庙、道观里去参观，他只把那里当作风景来看，不肯接受宗教气息熏染，还大言不惭地宣布：我是无神论者！尽管我并不想让他参禅念佛，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嗤他一下：小孩伢子，知道什么有神无神的！
记得上高中时看过一部台湾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主题曲就是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孩子生病了，妈妈求告无门，一步一拜地到庙里去烧香。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身边的同学说：孩子病成这样，怎么还迷信？
其实我不该这样说的，只是因为替孩子的病担心、着急。我小时候生过一次比较重的病，烧得迷迷糊糊，偶尔从睡梦中醒来，总能听见妈妈的祈祷，她要把最近所作所为所想告知她的上帝，希望上帝原谅我的无知，愿意为自己管教不善承担过错。“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母亲信仰基督，她有精神的依靠。
小儿子出生时，脐带绕颈，医生说呼吸受到影响，可能导致大脑缺氧，让我把孩子抱到监护室观察。看着小小的人儿躺在恒温箱里，我整夜无眠地守着他，心乱如麻，突然产生了祈祷的意念。可是我该向谁祈祷呢？我的精神依靠是什么？
所幸医生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其实没有什么，后来小家伙健健康康地成长起来。但是当时的无助感一直留在了我心里。后来读史铁生的文章，他说：在重病床上，难有无神论者。我一下就理解了他的无助感。
史铁生在《病隙碎笔》里还说：“作恶者更倾向于灵魂的无。死即是一切的结束，恶行便轻松。……但其实这里面掩藏着潜逃的颤栗，即对其所作所为不敢负责。这很像是蒙骗了裁判的犯规者，事后会宽慰有加地告诉你：比赛已经结束，录像并不算数。”史铁生是一个长期面对死亡的人，他的很多生命体验超越常人，从他的文字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四个字：向死而生。他觉得即便是无神论者也应该坚持灵魂的存在，实际是说，人要为今生负责，死不应该成为某些人逃避今生罪恶的通道。
我不知道根源在哪里，但是觉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神灵，否则，当身体遭遇痛苦时，当生命遇到威胁时，当人生出现危机时，我们还能向谁发出呼唤呢？想想自己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声音毫无回音，这种孤独与惶恐真是无法忍受，所以我经常很乐意接受孩子的批评，说我迷信、说我自己给自己设置圈套，却不愿意成为一个无可求告的人。
2017.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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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20 08:4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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