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茶
哦,天哪!
1
在厦门时和朋友一起去湖里的一家饭店吃饭,看到菜单上有一道菜很是特别——观音虾,心下甚是疑惑:观音有好生之德,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虾饱受煎炸,成为人的美食?疑惑常常引发好奇,于是点来尝尝。服务生端上来,我们都笑了,原来不是观音下厨炒的虾,也不是把观音和虾一起炒,而是用铁观音茶叶炒虾。吃一只,果然奇妙,虾的鲜味与铁观音的清香融合,正宗的“山珍海味”。
回到老家以后,自己开始试做。把活虾剪背去线,用少量醋和酱油呛着备用;铁观音不能用干茶,要像泡茶一样用开水冲泡——如果时间充裕,可以先慢慢品茶,只把剩下的茶叶留下就可以了,就是残茶。量嘛,至少要有一包茶,多了无妨。倒油入锅,用中火烧至五成熟,加入残茶慢慢翻炒至茶叶干脆,汆入沥干的虾,翻炒到虾须蜷缩,如果喜脆,火候稍老一些也可以。这样,一盘观音虾就做成了。
第一次试做,孩子和他娘都将信将疑,剩茶叶也能炒菜吃?小心翼翼地吃一只,便一发而不可收,每每做虾都点名要观音虾,而且连炒脆的茶叶也吃掉。后来喝茶,只要是铁观音,一定要把残茶收起来,放到冰箱里冷冻,以备孩子不时嘴馋点它。
自己吃着好的东西从来不敢独享,几次向朋友、同事介绍,大家都是一脸诧异:喝剩的茶叶还可以做菜吃?——不知有没有人按照我介绍的方法试做过,但残茶可以二次成为美味,我是确信不疑的。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发现,这些残茶就成了垃圾。
2
最近一直秋雨绵绵,阳台上的花草不用浇水,就有些疏远了。今天探头一看,有个花盆里竟然长出一棵翠绿娇嫩的新苗。那些仙人球、太阳花什么的,已经明显看出生命收敛的迹象,这新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仔细研究一番才弄清是一株玉米,想是楼上哪家邻居不小心掉出一粒,竟然落到我家花盆里发芽生根了。这不足为奇,因为楼上邻居们丰富,我家花盆里经常长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植物。
让我诧异的是,不是已经秋天了吗?不是草木知秋吗?许多草已经干枯,许多树已经落叶,这粒玉米做的是什么梦,怎么想起在这个时候发芽呢,不能等到明年春天?
道理自然是懂的,温度、水分、土壤合适,种子就会发芽,可是许多草种也已落地,人家怎么不发芽?种子都应该有生长的欲望啊。
有句民谚好像是“千年的草籽,万年的鱼子”,说草籽如果遇不到合适的条件可以在土壤里呆上千年,鱼子如果遇不到合适的条件可以在土里呆上万年,一旦条件具备,它们依然会发芽成草、孵化成鱼。是否属实不晓得,因为没有人活过千年万年长,但是我敬佩万物的生命力,敬佩它们对环境的敏锐把握,更敬佩它们持久的沉默,那是一种生命的能力和定力。
3
朋友送我一只炮弹壳,一尺来高,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顺手把它放在客厅一角,要不是打扫卫生一般不注意它。可是一旦注意到它就觉得挺生硬的——以杀人为目的生产出来的东西,即便已经不再具有杀伤力,多少还是有点膈应人。
那天去参加一个婚礼,顺道从一座山脚下蹓跶一圈,看到一片山茅草已经枯黄了,洁白的花穗毛茸茸地在秋风里飘摇,觉得非常好看,顺手拔了几根带回来。往炮弹壳里一插,顿时有了另一番景象,弹壳成了花瓶,茅草花也有了生气。它们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很不确定,心里幽幽地响起朴树的那首《白桦林》:“……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苍凉而宁静、死别与坚守就这样缠绕在一起。
生活似乎经常就是这样,你不好说一些东西是什么,甚至也弄不懂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有一种况味如残茶般萦绕在一个个细节里,让人相信:生活中,没有什么是不好的。
2016.10.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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