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牵牛花哦，天哪！
一条牵牛花的藤蔓从花盆里细细地伸展出来，小心翼翼地在空气中摸索着，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柔柔地卷住窗栏，缠绕上去。我知道，那一串粉蓝色的嘀嘀嗒即将吹响今年的秋季。
喜欢静静地看着它纤细的模样，看它心形的叶子在微风里轻轻地颤动。一时恍惚，似乎这情景去年也曾发生过，而且和眼前一模一样。几个句子一直在心里盘绕，许久才有点眉目：
去年牵牛又绕窗，
邀我去寻旧时光。
秋风年年窗外过，
借我春茶一壶香。
秋天是一个容易感慨的季节，不论是秋阳下的小花，还是秋雨里的落叶，都会让人产生不尽的联想——想一条小街，想一座小站，想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想真实的旧事或者虚妄的情绪……是的，这是一个容易伤感的季节，总在提醒人去盘点一年的收成甚至一生的饥穰，我想，任何人对此都会生出一种尴尬：这一年，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吗？
可是这样的感慨差不多发生于初知秋味的年龄，年年从秋风里走过，人就有点皮实了——随它去，不就是秋嘛！就跟第一次看到头上长出一根白发一样，要讶然愀然恍然许久，然而白发还在一根一根长出来，也就安然了，及至白发苍苍，甚至有点泰然了。
一天晚饭后散步，跟孩子聊起以前人家买一辆新自行车，要百般呵护、打扮，弄得红妆妖娆的，搞到“晴天人骑车，雨天车骑人”的程度。孩子听了咯咯咯笑，说：至于嘛。我说：至于啊，因为得之不易嘛。他问：后来呢？我说：就不打扮了。他问：再后来呢？我说：就不扛着了。他问：再再后来呢？我说：破破烂烂地骑着，泥里水里蹚过去。他问：要几年？我说：也就三五年吧。他说：咦！
三五年骑旧一辆车子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骑旧了人的心情，就不能说是小事了。
什么都可能变旧，包括时光，但是人的心情只能怀旧，本身却不能变旧。去年的秋天已然老去，今年的秋天却是新的，我们为什么不去寻找熟悉的秋天里的花朵、秋天里的落叶呢？朱光潜先生说，感受美的过程不能带着实用的和科学的态度，否则就如“提灯寻影，灯到影灭”。寻找人生况味的过程似乎也不应该只是想着岁月消逝、人生苦短，那不是只剩下悲凉二字了吗？年年悲凉。
客去茶犹在，我无法消除客去后的寂寥，但仍然可以在茶香里去寻那张脸给我留下的表情，仍然可以相信客人在唇齿间琢磨着我用心沏泡的茶香。
纤纤牵牛花，定然不是去年那一株，然而它的眉眼、它的神情却与去年那株一样娇弱而又执着，让我仿佛与去年的秋天相遇，仿佛又听到那粉蓝色小花里嘀嘀嗒嗒的简单曲调，于是欣然：岁月渐远，牵牛花却不曾把人丢弃，每年秋天它都要来找我。
2016.9.3-4
加载中，请稍候......
(2016-09-05 07:10:18)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