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
哦,天哪!
这是一个初夏的傍晚,气温刚刚好,不凉也不热。当然,如果想感受凉或热,也不是没有,初夏嘛,就是凉和热交汇然后交接的时刻。
大海满潮,海水浑黄地荡漾着。这里的海一直这样,仿佛满心的怨气或者怒气,总不清爽。我用力地向海的对面望去,也是朦朦胧胧的一片,我知道海再辽阔也是有岸的,可是我只能站在此岸而无法看到彼岸。天天在海边,从窗子便能看见海,无非潮涨潮落、波起云涌,也无心去探索大海深不可测的内心世界。这样想着,便转过身去准备回家,正所谓回头是岸。
天空极清朗。昨天刚下了一场雨,把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的。那样蓝、那样深的天空,总有一种把人的心情往高处吸引的力量。好久没看到这样干净的天空了。——其实天空一直不脏,脏的只是人头顶上的那几尺,天那么高,谁能把它弄脏呢?前几天去延安,海拔高了,天也是干干净净的,大家还一起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呢。
路边开着嫩黄色的小花,在夕阳下、微风中亭亭袅袅的,像一群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真不敢想象,刚刚过去不久的寒冬,它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多大树都冻死了。可能光照强了,石楠的叶子已经褪去了明丽的赭红,渐渐变成沉稳的绿色,只在叶子的边儿上留下些暗红的影子,猛然看去像是叶子生了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那么喜欢春天了,春天太蓬勃、太热烈、太美好了,总让人揪着心。如今繁花落幕,只有一树一树的叶子,把阳光或者月色随意裁剪成各种形状,然后洒落一地,你不必担心它们是无法捡拾的落花,也不必担心它们是收拾不起的落叶,这便是初夏的好处。
恼人的杨花少了许多,也还有,在空气中悠悠然地飘着,见到人来,一个转身突然向脸上撞过来,弄得人痒痒的,它们却挥之不去,大概以为脸色与泥土很接近吧。说真的,我一直觉得杨花是虚张声势,那载沉载浮的花絮里,真的有杨柳的种子吗?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因为没有云,也没有晚霞,天色只是稍稍羞红了一下便渐渐暗下去。很多小虫子在空气里舞蹈起来,也不知是听了什么样的旋律,舞步相当怪异,搞不清路数。一不小心,它们就撞到人的头发上、镜片上和嘴巴上,心里立即升起一种被冒犯的恼怒,当然随即就释然了——一只眼睛都看不大清的小虫子,你能跟它计较什么呢?计较,必须是在能量大致相当的情况下才成立,这么小的东西应该同情才是。是的,同情了,我想它们与我相撞应该头破血流吧,至少会骨折或者眼冒金星。抱歉,世界太拥挤了,总有避让不开的时候。
在这个初夏的傍晚,有这么多有趣的事物陪伴,连身边车辆的轰鸣都变得遥远了。
2016.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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