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的老人

哦，天哪！

    那是一只造型独特的风筝。

    暮春的晚霞里，温煦的天空飘扬着许多风筝，彩色的蝴蝶，黑色的燕子，红色的章鱼，黑白相间的老鹰……虽然都是布做的，可是在春风的鼓荡下，在目光的叮咛中，在手的操作下，都有了生命，有了与海面、花草、小鸟，与牵着风筝的人相呼应的神情。

    这是个多好的季节啊。薰衣草开着浅紫的花序，虞美人舞着深红的花蝶，香樟淡黄的小花像自成天地里的星星……桃花梨花都酝酿果子去了，这些无关收获的花开得或婉约或张扬，或清淡或芬芳，除了美丽再没有人多说什么。

    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山，一片深绿一片浅绿，偶尔一抹浅粉，像不经意蹭上去的水粉，那一定是野杜鹃开了，开在游人目光遗漏的悬崖下、山涧旁，点缀于宁静之中。

    这是一个多好的季节啊！所有的思绪都在地上生长，都在海面荡漾，都在天空飞翔。

    一只深灰色的蝙蝠从远处慢慢飞来，在彩蝶、金鱼、蜈蚣们的边上踽踽独行。沿着它的来路寻望，远远的礁石上坐着一个灰色的老人，他就是这只蝙蝠的源头。

    很少有人喜欢蝙蝠这种动物，不只是因为它们鸟兽难分，更因为它们行为诡异，夜晚出动，行踪诡秘，不声不响……黑暗，阴森，衰败，死亡，它们给人的联想似乎只能是这样。

    这个老人真有意思，怎么弄这样一只风筝来放呢！像在彩色的天空里滴了一点淡墨，在热闹的季节里吹来一缕阴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没有人说那不是一只风筝，就像没有人试图阻止蝙蝠在夜空下飞翔。

    老人开始操纵了。蝙蝠上下翻飞，左右冲突，仿佛一个人在黑夜里奔走，在回忆里跋涉，热烈而纠缠，恣肆又孤独。彩蝶们都呆呆地看着它，忘了自己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蝙蝠不再闹腾，缓缓地向老人那边飞去。

    这是一个多好的季节啊。有花开着，有果长着，有风筝在天空飞翔……

                                                  2016.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