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枯枝
哦,天哪!
刚入冬时那场大雪和紧跟下来的奇寒,把大街上的香樟叶子全都冻死了。一直很担心,那些树会不会也被冻死。
下午到野外去走走,田野里的小草都长出来了,柳丝儿上也绽出了嫩黄的芽,在一个墙角看到一串迎春花开得噼噼啪啪地响。虽然走在背阴处小风还尖尖地刮人的脸,可是春天是的的确确已经到了。
然而,各处的香樟树依然摇晃着枯叶,没有一点返青的意思。
另一条大街上,工人正在锯掉香樟的小枝,然后用红漆把锯口涂上。我知道,这是在尽力挽救香樟的生命。被锯掉枝子的香樟树变得跟北方树一样了,完全失去了南方树种应有的婆娑与秀丽,几根光秃秃的大枝像僵硬的手臂直指苍穹:为什么,要把我们移到这里来!
没有人回答它们的质问,它们只好像化疗后的病人一样,落魄而寂寥地站在夕阳里。
喜爱,有时也是一种伤害、一种罪过呢。
我曾把南方的凤凰树带来种养,每次都因为一时不小心而失败,那种愧疚是无可慰解的。后来就不再种了。
但是对香樟树还抱着很大希望——把它们的小枝剪掉,说明它们的主干和大枝还活着啊,或许天气再暖和一点,那光秃秃的枝头就会冒出芽来了。想起它们每年春天换上新叶,香气到处弥漫,然后开出小小的花,淡黄色,很不起眼,但是香得很纯正,一条街一条街的香。
如今,锯下的枯枝枯叶堆满了街边,随即被卡车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去了。心里一阵钝钝的怅然,随着唰啦唰啦的枯叶声飘落一地。
香樟的枯枝和枯叶也是香的。虽然少了新叶和小花香气的鲜活,然而依然纯正,全然没有朽枝败叶的霉腐之气。
把车停下来,征得管理人员同意,选了两截樟树枝,掰掉丫杈放进车里,车里立即弥漫了一种沉静的香味儿。几个工人看我拿根树枝放到车上,感到莫名其妙,一个年岁大一些的问:要它有什么用?要做镰刀把吗?对他们的态度我更加诧异——难道你们闻不到树枝的香味儿吗?
余秋雨先生的《中国戏剧史》里有个观点非常耐人咂摸,他说中国远古的祭祀礼仪没有向艺术领域迈出太大的步伐,主要是因为“象征、拟态、祝祈、装神弄鬼,全都加上了明确而直接的功利,结果出现了一种虚假为前提的功利性生活形态”。如果香樟树或者香樟的枯枝了解了我们有着这样的大背景,可能就不会像我这样大惊小怪了。
2016.3.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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