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哦，天哪！
按说年龄已经很大了，经过的冬天，或者说留下记忆的冬天也不算少了，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冬天像今年这个样子。刚刚入冬，便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心想，乖乖，这个冬天还不知有多冷呢。结果却只是个下马威，气温不久就回到正常状态，甚至还有些偏高。然后就一直阴雨、雾霾，或者雾霾、阴雨，天是灰的，地是灰的，山是灰的，海是灰的，树是灰的，人也是灰的。
这样的日子让人阴郁。很想写一篇像点样儿的小说，比如说，让三个人在这样的冬天里患上忧郁症什么的：一个是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无聊者，天天盯着天空哀声叹气；一个是医院的医生，曾经误诊过一个病人致其死亡，留下了永恒的心理阴影；一个是老兵，他总是回想起战场上弥漫的硝烟、鲜血和哀号。三个人在医院里相遇了……可是我写不出来，尽管我说过“事件加上表现手法就变成了故事，故事融入思想感情就变成了情节”之类的空话，那是用来吓唬涉世未深的孩子的，真到自己动手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因为不知道自己想用这些情节解释什么、回答什么，更不能改变什么。
不会写，就只好读。读川端康成的“最美的初恋”，读他笔端常带的悲哀和宿命，读他兼具象征性的语言。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读川端康成，在他灰色的笔触里去感受破碎的童年给他留下的无法愈合的伤口——父母早逝，不仅使他度过了缺失爱的童年，不仅产生了寄食在亲戚家的心理体验，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生命长度的无从把握，进而对恋人的无端歉疚。他用各种各样的故事承载自己的伤感，阴冷、荒凉，还有些杂乱，偶尔也有晴空下的雪景，也有春风里的竹影，也有美丽单纯的女孩子，而这一切只能增添他对灰暗生命的别样体验。他可真是个爱唠叨的老头儿，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仿佛要把自己一生的经历都写成故事或者情节。
不知不觉就陪他聊到深夜了，脚冷得有些木，眼睛也干涩了。站起来，到窗口去看夜空，去探测明天的天气。
天哪，竟然起了一场大雾。
夜在雾里像化掉了一样，不再是浓重的黑色，而稀释成毫无形状的深灰色，仿佛还在荡漾、蠕动，简直像一摊被打破的大脑。
路灯也在雾里融化了，成了一串爆炸在半空中的烟花，穿透夜色的光线很尖锐，可惜没走多远就让雾给浸软了，疲惫地落到潮湿的路面上。
树变成了流浪的乞丐，稀疏的发梢凌乱地支楞着，一阵风吹过，还微微地摇动，让人不知是死是活，或者干脆说是不死不活。
火车开过来，车轮轰隆隆地响，灯光像在雾里流淌，车身却看不见，疑似在云雾夜色里作妖作怪的蟒蛇。
在雾的怂恿下，夜成了一块无边无际的海绵，吸附着各种成分不明的东西，并且用黑暗加以掩盖。我们知道这些东西存在，却看不见，更无法判断它们是些什么东西。不禁感叹：如果没有夜雾，这个夜晚是应该有月亮的。可惜，有雾，经验无法代替现实，所以一切都无从谈起。
2015.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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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25 07: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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