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

哦，天哪！

    外面的雷还在夜空里毫无规则地滚动着。是啊，下了雷雨了，从下午开始，断断续续地下，晚上雷声从远处滚过来，就一直轰隆隆地响。

    夏季，下场雷雨太正常了，本不应大惊小怪。可是这场雨盼得太久了，似乎真正入夏以来就没下过雨，今年是不是第一次听到雷声？记不得了，实在是太遥远了。几乎所有的山涧都断流了，听说好多井也亮出了坦承的底牌。人或许还不至于口渴，只是心焦；可是走在大街小巷，似乎能够听到花草树木嘶哑的呻吟：渴啊～～

    终于下雨了。也许大地还没有完全解渴，可是人的心里已经滋润了，柔和了。

    傍晚，孩子妈妈开车去接孩子，打电话给我，问要不要顺便接我，我说不要；孩子上车以后也打电话给我，说下雨了，还是去接你吧，别淋湿了，我说不用。也许他们没有真正体验过干旱的滋味，那要到乡村去，得有自己的田地和庄稼，在骄阳似火的中午蹲在田边听那些小苗蔫蔫的声音。前两天中午，我们边吃饭边聊起南方过多的雨水和我们这里的干旱，孩子离开餐桌，趴到地上，对着窗外磕起头来，还念念有词，从玉皇大帝到上帝耶稣又到佛祖菩萨，挨个儿求过去，说：下点雨吧，阿门！我和他妈妈都被逗乐了，知道他又在恶作剧，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干旱。

    我想在雨地里走走，哪怕淋湿也没关系。

    下班了，雨小多了，骑车不慌不忙地走，时不时有一个很大的雨点落在身上，那种清凉让人忍不住打个激灵。一个，两个，三个……雨点不停地落在身上，心里却坦然了。路面上的灰尘被冲刷到低洼的路边，黑乎乎的，像刚刚有人洗过毛笔，水面上是一层白色的泡沫。我故意让车子从水坑里冲过去，希望能够撞击出更多的白沫——虽然雨水被地上的灰尘染脏了，可白色的泡沫总还显出一些干净的颜色。一阵风吹过，许多枯叶纷纷飘落，让人以为到了秋天。树们在自救了，自救的唯一办法就是脱掉叶子，减少蒸发。如果继续不下雨呢？叶子便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至光秃。这真是一个无奈之举。

    去年阳台上的花盆里长出一株开粉蓝色喇叭花的牵牛，今年又在另一个花盆里发芽了。昨天给花草们浇水时，发现它抽出的蔓尖在干涩的空气里摸索着，便将花盆像栏杆附近移了移，今天再去看，它已经牢牢地攫住了一根钢管缠绕了起来。被雨水淋湿的藤蔓是那样舒展，心形的叶子在风中兴奋地颤抖着。与它相邻的花盆里没种花，长出一小丛野草，因为一直不浇水，已经干死了，此时哪怕再滋润的雨水也唤不醒它们。这就是它们不同的命运吗？你不信又能怎么解释呢？

    孩子妈妈喊：快过来吃饭，趁着雨停出去走走，今晚空气一定很好。我没应声。我正盯着花盆边沿上一只小蚂蚁在看呢。它是那么瘦小、娇弱，身体呈淡淡的黄色，仿佛刚刚从蚁卵里爬出来。是因为下雨它才得以破壳而出，还是刚刚破壳而出就遇上了一场让它惊慌的雷雨？我很好奇。也许这样的天气对蚂蚁而言是正常的生活，而我对它们的好奇，不过是因为盼到了一场久期的雨。

    火车依然在不远处的铁轨上来来回回地跑，可声音却不像平时那般刺耳。不知是雨帘润湿了声音，还是铁轨和车轮在雨水里变得柔和了。

    现在，湿淋淋的夜似乎比干燥的夜显得更黑更深更浓了，明天清晨一定有无数朵洁白的栀子花在雨夜里绽放，让它们浓郁的花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如果再配上青草的苦涩、青蛙和蝉的叫声，这才是夏天的味道和样子啊。

                                                         2015.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