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丝

哦，天哪！

    又是一场绵绵春雨，没错，是绵绵的，细得像浓雾，像轻纱，像母亲蒸馍的锅，像一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梦。能够细到如此的雨，也只有春雨了。

    上一场春雨从人家门前飘过，顺手把门上春联的颜色抹了一把，经过后面的山坡，就把山坡染红了。这一场春雨又来，我很担心它把山坡上的花色又抹走，谁知它又从哪里捎了绿色来，在窗外的老杨树枯瘦的枝条上左一笔右一笔，竟画出一串串嫩黄浅绿的叶儿。枝丫里的鹊巢做得有些草率，挡得住明亮的阳光，却挡不住细如情绪的雨丝。一对年轻的喜鹊站在枝头，面面相觑。

    这样的春雨让人有点无所适从——打伞有点矫情，不打伞又无法招架满天满地的潮湿。大街上的行人缩头弓背地东奔西走、南来北往，在这愈演愈烈的春天里，唯恐自己成了搁浅在无所事事里的鱼。汽车行动变得异常迟缓，声音闷闷的，像夏季雨天里的蜗牛，一串一串地在芦苇杆上粘乎乎地爬。这让我很奇怪，这样的细雨也能影响车子的速度？或许，慢慢走是为了欣赏细细的春雨？观看细雨里的花草？体悟细雨的润泽与细腻？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想的。欣赏或者气恼，肯定跟天气有些关系，但最终还是由人的心态决定的。

    下雨了，天黑得快，下细雨尤其暗得早。路灯和人家的窗口早早就亮了，灯似乎变大了。路灯和它们的光都朦朦胧胧的，像一支支巨大的棉花糖插在春天的记忆里。可是夜并不为此笑口常开，反而笑眯了眼睛。

    能够感受天地合一是夜的恩赐。想象着白胡子盘古搂着那把巨斧酣睡，而斧头正在细雨中一点一点地生锈，或者斧柄正在细雨中悄悄地发芽，那该是多么有趣的情景啊。而天地，在盘古沉睡的夜里借着绵绵细雨，了却一番遥遥相对的苦思。

    侧耳谛听，是雨，总该有点雨声吧。哗哗哗是夏雨的嘻笑，沙沙沙是秋雨的脚步，嗦嗦嗦是冬雨的呢喃，那么，春雨呢？我侧耳，再侧耳，什么声息也没有。莫非春雨也睡着了？轻轻推开窗，把手伸进黑夜，哦，湿漉漉的，满把春雨，是用夜新沐的发丝，带着年轻母亲般的芳香。——春天的细雨是静的，在夜的深处，悄无声息……唉，多像我的心情啊。

                                                 2015.4.1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