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中央
哦,天哪!
雾霾最重的那天刚好是周末。早上起床以后,一家人望着窗外发呆:这样的天气,怎么办呢?
突然想起了大海,它的净化功能是相当了得的,不论人制造出多少麻烦,最后都会随着雨水送进大海,而大海也最终还你一片洁净的蓝色,只让自己变得越来越苦涩。雾霾也应该可以被大海净化吧?于是决定去海岛。
通往岛上的大堤原来很窄,现在已经非常宽阔,走在堤上绝然无法想象当年海底爆破清淤,然后削山填海的情景了。十几里宽的一片海,硬是铺出一条坚实的路来,你不能不佩服人的勇气和魄力。据说海堤连通那天,岛上居民一下买了上千辆自行车回去——从此,出岛进岛不用苦等小舢板了。可惜的是,我经常独坐的那片小海,从此失去了海的脾性,变成了温顺的湖。
大海果然神性。一下车,就看到头顶的蓝天了。回望大海以外的城市、码头和山林,都还在烟雾中载浮载沉。
许多渔船在海湾里静静地停着,船上的国旗在风中招展。蓝色的大海,古旧的木船,鲜红的旗子,一幅宁静的海岛晨景。孩子和他妈妈一边忙着拍照,一边唠嗑:这种木船再过几年可能就要消失了。是啊,现在什么都变化太快,山坡上那些红瓦石墙的民居,已经被高高的楼房取代了,只有那些竹竿和渔网还散发着怀旧的气息。怀旧,是一个时常萦绕在心头的词语,越是变化得快,越是忍不住回忆那些消失的东西。
冬天是旅游淡季,岛上人不多,鱼市也不热闹。我们沿着一条小路来到小岛的另一侧,那是真正的大海,海风从远处吹来,海水刚刚退去,礁石上还留着海水的痕迹。两个小小的孩子在一块泡沫上插一根小木棍,在海边开小船玩呢。一大片石头被海水冲刷得纹理清晰,宛如一幅笔墨随性的岩画。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是毫不吝啬的,任何一个场景或细节,只要我们静心去看,都是那么精致、完美,给我们留下了广阔的空间以融入自己的生活和情绪。但是我们太逞能了,喜欢像小狗对着壁画撒泡尿一样,有了痕迹就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了,然后毫无章法地创作自己的作品。
一只海鸥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来,在苍茫的天空和辽阔的大海之间翩然远去。海天原本是连在一起的,那只海鸥就像一支画笔,缓缓地画出一道曲线,把人的目光一下子就拉远了,不再盯着海边的小蟹,也不再为脚下乱糟糟的杂物而心烦,试图去探索海的那边。
我指着岛的北坡对孩子说,当年这里曾经有一所中学和两所小学,我经常要从山坡上的小路步行去学校,路边的小花小草很多,还有人家在坡上晾晒虾皮呢。孩子问:现在学校呢?我告诉他:都撤了。海堤通行以后,岛上很多人家为了孩子上学搬进城里,学生少得不够开班了。都走了,这座岛不就只为游客准备了吗?孩子的思维方式总是简单化推理,其实岛上还有很多老人呢——老人在哪里,孩子的根就在哪里。我告诉他,刘亮程说过“当我在生命的远方消失,我没有别的去处,只有回到你这里——我没有天堂,只有故土”。不知他对故土能理解多少,至少他可以想象得出大海中央这座小岛和外面世界的联络是不会断的,像一张巨大的渔网,或者一条生动的八带鱼,小岛是网的纲、鱼的头。
东岛过不去,在修路呢。最后转到岛的西部,一海湾挨挨挤挤的渔船,大的小的、新的旧的,船的面貌,就是主人的生存状态。小小的一座海岛,也是一个五脏俱全的社会呢。
和孩子约好,什么时候到岛上去住一晚,第二天带他去看日出。——一轮红日从苍茫的海面升起,即便有雾,也应该是波澜壮阔的景象!
2015.1.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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