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场雪

哦，天哪！

    天天翻看云朵，希望里面藏着些有雪的日子。漫长的冬天，没有雪花飘飞，该有多么寂寥。

    云朵总是那样白，一大片一大片的，可是不是雪的白。地上的风向南刮，可是那些云朵却往北飘，下面的风很疾，云却走得安安闲闲。我的目光从云的缝隙漏过去，就看到深不见底的蓝天了。有时觉得自己的周围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目光总是冲不出去，在那些楼房、小山、树木中碰得鼻青脸肿也冲不过去，感觉在这些看得见的物事的空隙里，还塞满了很多看不见的东西。是些什么呢？搞不清楚，但是我的目光冲不出去，憋得眼球酸胀。

    如果有雪花就好了，目光可以跟着它们飘向远方，也可以迎着它们走向高空，用它们纯净的白色洗一洗色彩驳杂的生活。昨天在亲戚家吃饭，一位老人家别的话不说，只是不停地让我吃这吃那，心里暖暖的，好久没感受到长辈这种简单的关怀了。含着老人家夹来的菜，半天没敢用力咀嚼——关爱有时也会硌牙的，让你想起一些人，想起一些特别的日子。是啊，有些日子会硌人的，即便你并不经意、没有任何人提醒，也会感到一阵酸楚。

    昨天在雪场，孩子问我：你小时候在大雪地里走路，那雪不往你鞋子里灌吗？我告诉他，奶奶会用绑腿把我的裤脚和鞋子连接到一起，雪进不来。其实雪特别深的时候也会钻进鞋子，只是那时候不怕冷吧。雪场上大家玩得热火朝天，谁会觉得脚下的雪有多冷呢？

    如果能下场雪，好多事情就可以覆盖了，即便化了雪，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有些东西会失去棱角，有些东西会变得模糊，有些东西会变得柔软……没有雪的日子，我只能用夜来掩埋过去。黑与白，都是纯净的颜色，都能帮助遗忘。然而，夜有时是靠不住的，它会在人的记忆里随便翻腾，甚至翻出些早已忘掉的事情，让人在梦里赧然。所以，我觉得既然是冬天，总要下场雪才好。

    其实下一场雪，我能看清几片雪花、能接住几片雪花呢？只是渴望看看那茫茫一片的白色而已。你不知道雪后天晴，朝阳或夕阳下曼妙的山岭、蓬松的房顶、直立在雪地里的蒿草和红柳有多漂亮。李国文在一篇散文里写一次在日本看到的雪景，他说：“有一对年老的夫妇，就坐在我的对面，跟我一样，也被窗外的雪景震惊了。老妇人的脸紧紧地贴着车窗朝外看，看着看着，眼泪便涌了出来。良久之后，她对自己的丈夫，甚至也对我说：‘这景色真是让人害羞，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多余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仅是雪景可以美成这样，生活中很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能说出声音来，只想站在一个不遮挡别人视线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为生活在一起的阳光、小树、小鸟、小虫和人而感到温暖和满足。

    当然，如果下一场雪就更好了。雪地是一场静美。特别是有一行两行脚印伸向远方，更让人感受到旷远与空灵。

                                                      201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