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于冬风
哦,天哪!
北风不大,却透着寒意,让人不由浑身打颤。傍晚时分,弥漫了两天的雾霾终于被风吹散了,橘黄色晚霞在深蓝色天空中由西向东涂抹。路灯像大网上的浮漂,引导着晚归的人向各自的归宿匆匆投去。回望大海方向,已经沉入暮色深处了,正用一片灿烂的灯火招引着归港的船。如果靠近去看,海面一定是极漂亮的。
天气真的冷了,天气预报今夜将达到零度。走在路上,忍不住想把脖颈往衣服里缩。缩着缩着,心里又忍不住想笑——刚刚入冬的风能有多冷呢,难不成会把人的脖子割断?大自然对人的塑造,就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着,如果没有对明年春天的信念支撑着,没准儿所有人的脖颈就这样变短了呢。最近每遇冷风就深深感受到岁月对人的雕刻,就涌起这样的感慨。蔡澜的《年龄》里说:“每一天都问自己活得怎么样。散散步,看看花,是免费的。”这心境真好。天冷了,夜近了,花儿少见,可是还有天上的晚霞,还有地上的灯光——至少还有时刻相伴的寒风呢。
推开家门,屋子里暖和和的,心和身体同时舒展了。可是孩子说他和妈妈商量好了,晚上不做饭,出去吃。怎么又要出去,外面的风很冷啊!
超市里打暖风了,远远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灯光也特别明亮,让人忘记外面已经夜了,而且刮着很冷的风。饭后牵着孩子的手随便逛逛,满心安适,感觉那些商品也都闪着温暖的光,包装袋上的明星个个笑得恬静。尽管不需要什么,可是能随便看看也很好的。物资困乏的年代,哪有这么多商品啊,哪有这么精美的包装啊,连商店仿佛都是灰乎乎的。——真是上了年纪了,看到眼前的东西总爱想起过去,而且在对比中获得生逢其时的喜悦。
考上大学那年,三哥送我去学校,途经姑姑家。他和小表哥从小到大都要好,两人晚饭后聊天。三哥问:开放以后,生活有什么变化?小表哥说:以前孩子想吃什么,还要掂量掂量,现在想吃可以随便到街上买。语气满足,语调恬静。当年他下放农村接受教育,每到周末不得不跑几十里路到我家打牙祭,肯定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生活吧。不经过贫困,似乎很难得到富足的喜悦,就像不从寒风里挣出来,也很难体会温暖的适意一样吧。
拎着明天的早餐出来,天空已经黑得有些深远了,星星稀疏,颗颗晶亮。天气应该更冷了,但是吃饱了肚子反而觉得比傍晚时暖和一些。想起窗外护栏上的那些花草,要是经过一个零度的夜,肯定要冻坏了。赶紧跑回家,一盆一盆搬进来。果然,那些碧绿的叶子都被寒风吹得僵硬了,手碰上去发出干巴巴的声音。把它们一一安置好,又浇一遍水,也就隔了几分钟吧,再看那绿叶,已经完全恢复了生机,闪着绿油油的光,蟹爪兰的花苞像一朵朵忍着的粉红色的笑。
这回心里彻底踏实了。虽然还有很多树在寒风里颤栗,虽然还有很多人在黑夜里行走,但是它们和他们都在我的窗外。孩子妈妈说明天要去给十几个孩子募集一批冬衣,我和孩子都十分赞成。我们能管的,似乎就这么多了。于是在寒意渐浓的夜晚,浅浅地沉浸在没什么出息的自足里。
2014.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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