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唱歌的人

哦，天哪！

    有那么快乐吗，走到哪里都唱歌？

    站在马路边等车，远远传来几句歌声：“在我心灵的深处，开着一朵玫瑰……”这是八十年代初电影《泪痕》的主题曲《心中的玫瑰》，当下已经很少有人唱了。谁在寒风中如此纵情呢？目光向歌声来的方向望去，正是下班高峰，行人来来往往，无法判断是谁的声音。歌声渐渐近了，是两位中年妇女，阳光洒在身上，头发已成淡淡的秋霜，她们不聊天，你一句我一句地唱歌，旁若无人，“但愿你天长地久，永远永远把我伴随……”唱得不是很好，有点儿气短，可是不妨碍她们的心情。

    如果是哪个小伙子、小姑娘这样放声歌唱，可能没有人当作一回事儿，可是两位老大姐在落叶飘飞的大街上放歌，还真是少见。——少见是因为她们已经像那首歌一样不为人知了，当年这首歌可是相当流行的。

    当年。当年这首歌儿唱遍大街小巷时，两位老大姐刚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正是心中绽放玫瑰的季节。三十多年过去了，人变了，她们喜欢的歌儿还没变。

    还是夏天的时候，一天晚上一家人出去散步，从广场暗默默的角落里，传来几句戏曲的道白，好像是当地的淮海戏。等我们转了一大圈回来，迎面碰上一位老大姐，一个人边比划边叨叨，就是刚才听到的曲段儿。擦肩而过，我们忍不住议论：是不是心里有什么疙瘩？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唱歌？说完又笑：难道唱歌一定要到歌厅吗？一定要背着他人吗？高兴也好，忧伤也罢，把心情放到歌声里，是一件让人感到温暖的事情啊。虽然自己做不到，但特别赞赏那些大大咧咧的人，他们不需要给感情和情绪穿上坚硬的盔甲。

    坐朋友的车外出，淡淡的音乐一直萦绕着，让人的思绪也萦绕在窗外的天空、云缕和草木上。听过《爸爸的草鞋》吗？朋友问。我笑：是一首老歌啊。那是进入大学以后学的第一首歌儿。我试探着说：很喜欢降央卓玛的歌……已经很久不敢说喜欢谁的歌了，因为一首好听的歌常常不知道是谁唱的，或者，说出来的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为古迹。社会走得太快了，就像飞奔的车子，外面的风景还不及细看，已经一掠而过了，让人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或者缥缈。

    大街小巷充斥着各种声音，音箱里的歌声和叫卖声纠缠不休，感受不到人的温度。那些随时可以放声歌唱的岁月都去哪儿了呢？遗忘在野花野草的乡间小路上，遗落在自由自在的校园里，遗失在惝恍迷离的酒杯里了吗？闻着小花的清香，听着小鸟在歌唱，看着孩子一蹦一跳的背影，却能忍住喉咙不唱歌，除了岁月，除了岁月里的淤积的泥沙，谁能做得到呢。

    朋友说：我的邻居是个爱唱歌的男人，洗衣时唱，做饭时唱，接送孩子时也唱，有邻居说他扰民。我们都笑，生活里有几个爱唱歌的人多好啊，不管唱得怎么样，那种舒展的心态就很感染人，让人觉得不管怎么样，生活毕竟是美好的。

                                                       2014.1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