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

哦，天哪！

    没有比初冬再好的阳光了。温暖和炎热的季节，人们不知道珍惜，甚至还要逃避着阳光；特别寒冷的日子，虽然依恋阳光，可是外面太冷，只有隔着玻璃看阳光的明亮，看那些不怕冷的树木和花草在阳光里轻轻舞动。只有初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行走或者站立，享受阳光的轻抚。

    既不多，也不少，刚好能把人晒暖，刚好能让人的身心舒展。初冬的阳光，对自己比任何一个季节都拿捏得准，这是它的可爱之处。

    天气很好，阳光把天空映照成玉白色，把山笼罩成青灰色，把尚未枯尽的梧桐叶描绘成蛋青色……整个世界都在这种淡雅的蓝灰色里，显得特别素净、宁静。空气里也有一层浅蓝色的丝缕，辣得人有点想流泪，不知哪里又在焚烧落叶。但是感觉还是蛮好的。想起当初和朋友一起谈论颜色，竟然都喜欢浅灰色。这是一种冷色调，据说喜欢这种颜色的人喜静，有点消沉。我们嘁了一通，大声地说：懂不懂啊？这可是高级灰啊！

    所有的树在初冬的阳光下都站立得有些庄严，仿佛在迎接一场隆重的仪式。那是一场什么仪式呢？是一场盛大的飘零，还是一次生命的交替？没有风的时候，它们就这样肃穆地等候，像古代早朝时的大臣，让人怀疑它们是否还在呼吸；微风吹过，便发出一阵沙沙啦啦的声音。这已不是夏秋时的叶子声了，那时的叶子声透着生命的水气，舒展而豪放，此时的叶子声音里已经基本没有生命的迹象，仿佛一阵人云亦云的掌声。李义山曾经写过“留得枯荷听雨声”的诗句，不知他是想听生命的消散呢，还是想听雨的幽静。李清照的梧桐细雨，写的则是心里的枯寂了。

    但是有阳光的初冬没有那种萧索，连小飞虫也在正午的阳光里飞舞呢。这些小虫子真有意思，天气阴晦，气温稍降，它们就不知躲到哪里保命去了，而阳光出来，气温略升，它们就耐不住寂寞了，要在空气里划出它们飞舞的痕迹。让人好奇的是，前几日阴雨，它们是在哪里躲过的呢？生命本已不易，干嘛还要忽冷忽热，让它们误以为热闹的季节又回来了呢？

    那天看到一只很大的蝴蝶在透明的空气里飞，黑色的环纹，浅黄色的底色，还以为是一片落叶呢，可是它却不停地往高处斜斜地飞，超过了大树的高度。当时想：这是要往哪里去呢？飞到多高才能逃出季节的控制？然而，再短暂、再脆弱的生命也比一片飘零的枯叶更加生动，它还在初冬的阳光下寻找自己的归所，没有完全沉沦于季节的掌控，努力抗争即将到来的寒冷。

    不懂季节，不懂规则，有时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有勇气在偶得的阳光里做一次泰然的飞行。

                                                    2014.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