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序列

哦，天哪！

    早上醒得很早，大约六点起床，连睡衣也没换，洗漱都没做，就坐在那里拿着手机看博客，听朋友讲“无争”和“不争”的区别，讲“几年之后”看与不看的缘由。朋友的文字极干净，也极细腻，不像写给别人看，而是在跟自己讨论一些人生的命题。看得忘了时间，抬起头时已经快八点了，顿时慌了手脚——今天是要上班的，运动会那边有事要做。赶紧洗刷、换衣服，一路狂奔。当然，路上还没忘记抬头看了看梧桐树叶，等着写“秋叶”这个话题已经等了好久了。树叶已经开始失去原本鲜亮的绿色，变成了灰绿浅白。快了，仿佛可以听到叶子筋脉断裂的声音，这是叶子变成枯叶必经的过程。

    必经的过程，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暗暗一惊——人的必经过程是什么？

    和朋友们闲聊，知道有人早上喜欢先出去锻炼，然后回来洗漱、吃饭、上班；也有人喜欢早上去菜场买菜，回来洗漱、吃饭、上班。每个人的生活内容大致相同，但程序却有很大区别，因而组合出来的生活范式就各种各样了。想想，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儿啊。

    以前出差多，经常和不同的同事组合房间，发现每个人的生活序列几乎都不相同。有的早上起床便站到窗口去张望，指间夹着香烟；有的起床后就开始泡茶，端着杯子在房间里踱；有的喜欢到街上去转一圈，然后进入常规序列。我喜欢先洗漱，然后站到窗口，一边抽烟一边看看另一座城市人的生活方式。有时同一个房间的朋友会问：为什么不抽完烟再洗漱？那样不是少很多烟味儿？想想，也是哦，抽烟又不是吃饭，为什么要打理干净以后才能宁神静气地进行呢？因为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只好随口编个理由——不把口腔弄清爽，烟抽得不香。

    其实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往往反映一个人的志趣，特别是清晨起床和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几乎就是一个人价值观的微观体现。有人特爱形象，即便在亲人面前也不肯蓬头垢面，自爱和尊重一定是其最看重的；有人喜欢运动，即便身在他乡也要找个地方跑两圈，健康与活力是其生命的特征；有人乐于关照，柴米油盐常常放在心上，给他人以温暖是其生活的意义……一次和一个小兄弟住一个房间，早上收拾完以后去擦鞋，他说：我已经替你擦好了。吓了我一跳，怎么还有愿意为别人擦鞋的人呢？但是把他换位成家人去想，心里就特别柔软——和他一起生活的人一定时刻被他装在心里，该多么幸福。

    生活的序列，是生活在时间里展开的方式，不同的方式就是不同的结构，我们大多把这些差异看作生活习惯，却没有意识到在各种各样的结构里折射出来的天性或者说生活意趣。结构决定性质。看似无从捉摸、虚空无形的时间，其实正是人生结构的主轴。

    朋友的博文里引述寒山与拾得的对话，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失得一定是看到了时间在人生中的结构性，相信它会改变眼前的一切。朋友的思想继续往前走，说：“今时再悟，寒山确是智慧：不争，把一切交付时间。只是，交出去便交出去了，‘几年之后’又何必再看。”朋友肯定也看到了时间对于人生的结构意义，选择的是从一开始就不让别人的态度改变自己。

    所谓的“达观知命”，是不是早已知道时间肯定会做什么、做成什么样，因而能够从别人试图设定的生活序列里跳出来，让自己始终遵循自己的生活序列前行，进而产生无得无失、不争亦无争的心境？

    讨论人生，是必然要放到时间里的。面对一些繁难的问题，我时常想：时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世上到底存不存在一种纯客观的时间？是不是每个人的时间也是不同的？终于把自己问倒了，只好把这些神经质的问题也扔给时间。

                                                             2014.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