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安慰

哦，天哪！

    风的安慰，是以提醒的方式进行的。

    风的温度提醒我，这风来自南方还是北方，那里是阴是晴、是冷是暖；风的气息也提醒我，一路走来，它经过了哪些地方，那些地方正在什么样的季节里。

    风是无可捕捉的，但是它却能轻而易举地捕获我，把我带到遥远的地方，遥远的过去，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人、那些事儿、那些已经弥散于记忆天空里的情绪。有时，被风搅扰得心里烦躁，质问它：你想让我怎么样呢！风便潮湿了，那意思是，好多事情是不能忘记的。好吧，我深深地沉浸于风里，感受它的温柔，或者承受它的凌厉。而那些往事，像漫天飞舞的纸屑，我无法一片一片捡起，因而不可能拼凑出一段完整的历史。唯一完整的，是心绪，是当年在风中的心情，那些长长短短的叹息和微笑，那些没有能力描绘的表情。

    好多东西都是无法言说的，没有倾听者，或者没有恰当的语言。但是风知道，它嘲讽地抓乱你的头发，让你清楚地看到地上更加狼狈的影子：瞧瞧你那死样，难道还敢自以为是？风是真知道，它悄悄地送你一粒细沙，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酣畅淋漓地泪流满面，而它，则在或远或近的地方呜呜地为你伴哭。

    其实谁都知道，情绪是多余的东西，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确切地感受到你的心脏是如何跳动的，如果想安稳地活着，最好心如止水。你能从风吹落的叶子上找回当年的那个午后吗？还能感受到当时的豪迈或者落寞吗？但是风不这样认为，风觉得什么都是好玩的，它要让你微波荡漾或者波涛汹涌，要让你逆风而立或者随风而动。风就像日常的歌，唱与不唱不会对生活产生什么影响，不过是心里发出的一种声音。

    据说海子和朋友散步时说过这样的话：“有喜欢我的诗的女孩，但没有给我做饭的女孩。”朋友由此感知他内心的孤独，认为他最终卧轨与此有一定的关系。果真如此，那也就无话可说了，再高雅的人也是在生活里的。但是，如果只有给他做饭的女孩而没有喜欢他诗的女孩，他是不是就不会卧轨了呢？对海子而言，诗莫非也只是一阵风？然而，他的诗却安慰了许多人。诗是不能用来劝说的，只能用来提醒，所以他说“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而不是今天，顾城则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生活是美好的，理想更是美好的，而从生活走向理想，则永远是艰辛的、彷徨的，唯有风陪伴。

    不是谁都能感受到风的提醒，就像没有人能真正读懂一首诗。风把我们带进回忆、带进憧憬，接受遥远的慰藉，而它自己却是孤独的。海子曾质疑“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如果他能从诗里走出来，一定能感受到，天空里有风。

                                                        2014.1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