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感觉
哦,天哪!
漫长的寒冬,企鹅蹒跚于纯净的冰雪世界,那片冰雪遏制着一切杂乱颜色的出现,只让天空把洁白的大地淡映成粉蓝,让企鹅在酷寒中感受一点柔和,不至对着寒冷锋利的冰雪失去落足的勇气。我在想,如果我一定要在寒冷里行走,我会选择什么样的颜色作为背景?
瑟瑟秋风里,骆驼彳亍于单调的金黄世界,黄沙希望有更多的生命陪伴吗?不知道。只望见一队细细的黑线,偶尔可以分辨出剪影般的驼峰和弓一样的颈,在起伏不定的沙丘间踽踽远行,微弱的驼铃声在空旷的大漠里没有回音。我在想,如果一定要在单调里远行,我将如何勾勒我的形象?
夏日的傍晚,蝙蝠以诡异的舞姿迎接黑夜,深邃的夜空里飘下片片霞光,被亦鸟亦兽的黑色精灵撞得沙沙作响。不,那声音是我的猜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蝙蝠翅膀的声音,蝙蝠生活的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它们的声音我听不到,它们自说自话,像一把撒在空中毫无凭依地飘飞的黑色纸屑。我在想,如果我一定要在寂静里行走,我将走出怎样的线路?
行走,是一个多么平常的事啊,可是要想走出点感觉来并不容易。陆文夫在散文《吃喝之外》里说:“我觉得许多人在吃喝方面都忽略了一桩十分重要的事情,即大家只注意研究美酒佳肴,却忽略了吃喝时的那种境界,或称为环境、气氛、心情、处境等等。此种虚词不在酒菜之列,菜单上当然是找不到的。可是对于一个有文化的食客来讲,虚的却往往影响着实的,特别决定着对某种食品久远、美好的记忆。”衣食住行都是日常生活,吃固然有许多讲究,行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走路呢?
我没有水平像陆文夫老师分析“吃”那样对“行”加以分门别类,但是谁都知道,同样的路,走法不同,人的感受也不同。
比如赶路和散步的差别就很大。一个目标明确,心在终点,一个漫无目的,心在路上。年轻的时候喜欢赶路,匆匆忙忙,现在更喜欢散步,轻松悠闲。这个区别有一个明确的分水岭,那是读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以后意识到的,他说:“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既然最终的目的地只有死亡,我们何必走得那样匆忙呢?这事儿说起来挺明白的,可做到却不简单,需要人生路上有一个转角,转角这边望到的是灯塔,而转角那边看到的是灯光照亮的世界。这个转角大多不那么美妙,常常与困惑、挫折、灾难结伴而行。所以有时候看到年轻人匆匆急行,却并不想叫他们慢下来。
昼行与夜行也很不同。白天一切尽收眼底,走得坦然,夜晚一切都躲在黑暗中,不知道身边会突然出来个什么东西,所以走得忐忑。最有意思的是,即便是白天走熟了的路,到了晚上感觉依然不同,不同来自臆想。有句俗话叫“生路怕水,熟路怕鬼”,以前道路不好,走陌生的路遇到无法渡过的河就麻烦了,而天天走的路上布满了各种传说,鬼常常是主角。走夜路,怕的不就是无法捉摸因而无法对付的鬼吗?鬼如果真实存在,至多跟虎豹豺狼一样而已,可是它并不真实存在,所以就有种种的渲染,进而引发夜行者的无限臆想。恐惧即由臆想而来,不管是生活中还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不是我们对付不了的真实力量,而是不可捉摸的虚幻力量。这种令人生畏的力量,来自我们的臆想。
独行与同行不一样,和什么样人一起行走也不一样;雨中和阳光下行走不一样,在不同季节的阳光下行走也不一样;徒手行走和负重行走不一样,负着什么样的重行走还不一样……
其实生活中任何事情都是一个道理,同样一件事,处理时的环境、方式、对象不同,效果也不一样,特别是人的心理感受不同,于是这件事在人生经历中积淀下来的色彩、回味也就不一样了。从接受的角度看,我们当然喜欢愉悦的感受,那么从施予角度看我们自然明白应该如何去感受他人的感受。这个道理无人不懂,之所以还是有人经常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是因为他们经常觉得自己真理在握。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生活需要不停地行走,人生不过是一次漫长的行走,采取什么方式行走更有意思、更有感觉,还真是个需要琢磨琢磨的事儿。
2014.9.15-16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