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
哦,天哪!
这是从哪里游荡来的风呢?必是无家可归,我只好叫它野风。
野风像喝醉的酒鬼,用残余的一丝控制努力地完成它认为该做的的事——把大树小树吹得满头凌乱,把黑云白云驱赶得四处逃窜。还可以做点什么呢?它觉得一定还有该做而没做的事,对了,声音,要有声音,没有声音的世界该是多么空旷啊。于是所有的楼房都呜呜轰响,所有的门窗都吱吱怪叫,它好像在大天大地之间释放了一场最酣畅的委屈。
这个受了伤的流浪汉,把浓重的云团捂在脸上用力搓揉,哗哗哗,泪雨滂沱。大地上流淌着灰黑的泥水,是世间多年落积的风尘。
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在风中嘎巴嘎巴地碎裂,花瓣儿向着不归的虚空飞去,吹着一串尖锐而芳香的口哨。
野风疲惫极了,头颅里塞满了深灰色的云团,仿佛无边无际掰扯不清的疑惑。它真的累了,在知了齐鸣声里瘫软过去,偶尔发出一阵放弃思索的鼾声。
那些美好的往事,晚秋落叶一般在它的梦里飘转——恬静的微笑、坦诚的目光、温软的关爱……细细的雨又在微风里斜斜地飘落了,闪着来自天国的亮光。
细雨终于像烟雾一样散尽,一群蜻蜓在合欢树间轻快地穿梭,又飞向朦胧的竹丛碎叶,稳稳地悬停在清新的空气里。是一群舞蹈着的灵魂。两只小燕子像黑色的箭镞,嗖地一声从舞者中间射过去,又嗖地一声掠回来。蜻蜓的阵脚乱了一下,然后又颤颤地悬停在半空中。
竹林轻轻摇晃一下,闪亮的雨滴纷纷落下。疲惫的风换了一个梦吗?
雨后的合欢树叶子墨绿而沉静,几朵粉色的小花怯生生地在叶间躲闪,仿佛梦的深处浮起几个彩色的气泡。
远远的天空终于现出一小片明净的蓝色,像清澈而忧郁的眼神,柔和地凝视被野风践踏过的大地。而大地,则用暮霭把心事和伤痕包裹起来,暮色越来越浓。
醉酒的野风一直没有醒来,死了,或者又在梦里走向更加虚缈的远方。野风可以走进任何人家,却从来找不到自己的家。
2014.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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