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道
哦,天哪!
一整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觉得现在的季节也挺窝囊的,夏天嘛,就该电闪雷鸣、风吼雨哮,怎么可以下这种磨磨叽叽的毛毛雨呢?当然,毛毛雨也有毛毛雨的好处,不影响出行,天气还凉爽。
天空阴沉沉的,灰暗的云彩蓄满了水,却不肯痛痛快快地泼洒下来,像老太太拧毛巾点点滴滴的。这不由让人有些生疑:那些灰色的云彩是不是沾满了污渍的抹布?地上也是灰乎乎黏溻溻的,正经应了那句话——天地一色。那些漂浮着油花的积水也让人不由生疑:这雨水里究竟有些什么?四下逡巡,不敢下脚。
路只能一步一步去走,不可能因为任何人的疑惑就可以绕过去。在无奈之中发现了盲道,那些用黄色竖纹地砖铺成的窄窄的小路,嵌在人行道的中间。不知是因为纹路顺畅,还是因为正常人不怎么踏足,显得特别干净。
我知道快速公交车道一般车子是不能借用的,那么盲道,我这个眼睛可以看见的人是否可以借用呢?逗自己玩儿吧,我闭上眼睛,像盲人一样走在盲道上。这是一条非常熟悉的路,尽管闭上眼睛,经过身边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这是一棵樱花树,叶子有点像桑叶。春天蚕宝宝没有桑叶吃的时候我曾摘了几片叶子,可惜蚕宝宝觉得它一点也不像桑叶,宁肯饿着也不吃一口。我轻轻拿走那几片樱花叶,满心是试图欺骗而不成的尴尬。蚕是天虫,竟然也想糊弄!儿子在一边笑,说你以为蚕是你啊。
这是一棵石榴花,现在开得正红。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石榴花和康乃馨特别像,花瓣儿层层叠叠地卷着,似乎有许多心事写在花瓣儿上,紧紧地攥着,不肯轻易示人。当初我这样说的时候,被一个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笑话了一通:它们怎么能像呢?一个草本、一个木本,根本就是不搭嘎的东西嘛。也是,韩愈有《榴花》诗云“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苍苔落绛英”,“榴明”一词即由此来,我却连草本木本都混淆了。
再往前就是一排袅娜的合欢树了,叶子与南方的凤凰树非常接近。在北京北海公园里,曾听到一位父亲误把合欢树当作凤凰树讲解给自己的孩子,却忘了凤凰树是南方的树,而合欢树的生长范围则相当广。可见经常把东西搞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
这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行走,走在盲道上,还闭上眼睛。起初总感觉自己行走的方向是倒着的,适应一下就好了。当身边的事物渐渐被忽略,才真正有了对盲道的感受——盲道的条纹是顺向的,便于盲人跟着盲杖行走,但是它并不平坦,那些细微的起伏,却让人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不知下一步会踏进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于是心里渐渐产生不安,终于不得不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终究算不上盲人。
“盲人,有眼盲和心盲。”小时候有盲人到家里来唱曲儿乞讨,父亲曾这样跟我说过。
2014.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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