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土

哦，天哪！

    两年前一个春天傍晚，想弄点土把凤凰树从小盆换到大盆里，小区里没有什么好土，只好到小区外面去找。另一个单元的邻居看到了，说那种土哪里能养花，我给你一包好土，养花必须有好土。结果他给了我一大包从山上扫来的腐质土。后来我们就由陌生人慢慢来变成了朋友，仿佛人的情感也在那包好土里成长起来。

    种花种草，没有好土确乎不行，营养不足，花草怎么可能长好呢？可是那些好土是从哪里来、由什么变成的呢？赏花的过程中，我兼而赏土，寻找好土之所以成为好土的原因。花盆里那些土，大多是腐烂掉的树叶、草叶，它们和泥土融合在一起，黝黑、松软、有营养。

    看到过一篇文章，说事物都有自己的姿态，比如香蕉，从树上摘下来，如果按照在树上的姿势悬挂，就会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直到最终老去。那么茶叶呢？茶叶炒制好以后用什么姿态存放它会以为自己还活着？——那一定是长在枝头的样子。我想，用喝剩的残茶养一盆好土，种上花草，那么茶叶就会通过这些花草再次获得活着的姿态。

    残茶在花盆里越积越厚，引来很多黑色的小飞虫在上面舞蹈。我知道，从残茶到好土，还要有一个复杂的过程，这些小飞虫就是这个过程中的主角。没事儿的时候喜欢盯着这些小虫子看，看它们如何生活、在做些什么。它们抖动着翅膀快速地在残茶上爬行，然后突然展开灰蓝色的翅膀飞一下，又落在那些残茶上，乐此不疲，不过似乎并没在啃噬残茶。偶尔能看到两只小小的生命极快地交配，分开，各干各的事儿——这也是爱吗？

    当大量的残茶渐渐变为黑色的粉末，我知道小飞虫的工作产生了成效。那些黑色的粉末是什么呢？——花盆里剩下的已不是茶叶，而是那些小飞虫的粪便和尸体，是它们的生活，还有爱。正是这一切在时间里酝酿成一盆好土。

    一位老先生在谈论身后之事时说：人死了，不要弄什么棺材、骨灰盒，儿女存放那点骨灰会把人的残渣弄得四分五裂，直接扔到土里就好。不论人的一生多么辉煌或者不堪，不论最终的葬礼多么奢华或者简陋，人最终能给世界的，不过是一抔好土。说得是。人的一生能给世界留下些什么呢？曾经的那些辛勤的劳作、那些深邃的言论、那些留给世人的所谓物质和精神财富，最后也只是一捧好土，让后来的树木长得更加茂盛一些，花草开得更加鲜艳一些。

    这是人生最值得欣慰的。当然，一代一代人活着，也不过如此，为自己死后寻求一种活着时的姿态。

                                                           2014.5.28-29